傅文诗于心不忍,又拿起水壶浇水。看来他很喜欢他的红痣,痣而已,不过是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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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温郁金去甘遂家喂猫,甘遂不在家,听他家里的佣人说他去参加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了。于是他更不敢跟甘遂讲他的红痣要被取掉,连发消息都不敢,他怕影响甘遂比赛。
他静静待在地下室,待到傍晚夕阳西下,他才失落地往外走。
刚走过转角,一辆车停在他身边,他没察觉到,突然一只手伸来将他猛地拽进车里,车里坐了好几个彪形大汉,抓他的人也不怕他呼救,大喇喇地跟那边打电话:“人接到了,老板,要送去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让他妈办事就是磨磨唧唧的,我就知道她办不了,把手机给我儿子,我跟他讲。”
温郁金一脸懵地看着递过来的手机,那头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儿子,听爸的话,你的红痣取了对你好,爸爸是为你好。”
十多年了。这个声称是自己爸爸的男人从来没有抱过他,也从来没在意过他,现在竟然说为他好。太可笑了。
如果是妈妈,他将义不容辞。
温郁金没说话,温东川也没心情跟他说,立刻就挂了电话。
“放开我。我又跑不了。”温郁金冷静地说。
那几个人见他瘦得跟小树苗似的,又想着怎么说也是老板的儿子,就大胆地松了手。
这时温郁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们也不管,温郁金拿起来看到是甘遂,他赶忙接了起来。
甘遂在进考场前还是十分不痛快,温郁金今天什么消息都没发给他,去喂猫也不说,还是他看监控才知道他去了。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他必须要温郁金给他个理由,不给他发消息的理由。
“甘遂……”
甘遂还没说话,温郁金抢先说道,“我的痣要没了。”
第九章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动静,静默了许久之后,他才放下手去看界面,不是通话界面,或许刚刚甘遂打来的电话只是他的臆想。
甘遂怎么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呢。
“这小子长得真奇怪……”坐在温郁金身边的人歪着头去看温郁金,“跟那种异瞳白猫似的,喂,你是不是妖怪变的啊?”
温郁金瞪了他一眼,取掉助听器,顺手塞了一只耳机在耳朵里,默默缩在角落。
“你管他做什么,你没听外边说吗,他在家可不受待见了。不说这些了,抽烟不?”
男人自讨没趣,接过烟抽了起来。
刚到医院门口,他们的烟也抽完了,他们随手丢在地上,最后的人催促温郁金赶紧下车,温郁金看着近在咫尺的烟头,他弯腰拾起,没等面前的男人催他,他拿着那两个烟头就往那人脸上烫。
“操……!狗崽子!敢碰老子,找死!”
“往哪跑!给我追!”
男人大叫着,温郁金拼命往前跑,兜里的助听器掉了,他回头去看他妈妈十年前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助听器很旧了,是他一遍又一遍翻新,涂上颜料,装上翅膀。
男人们一脚接一脚踩过,温郁金一边哭一边往前跑,妈妈已经很久都没送过他生日礼物了,他的生日早被忘了,助听器坏了,连唯一的一次生日都失去了。
慌乱中他还是跑进了医院,这不是第一人民医院,是一所精神病院,他闯进了病房区,里面的人木愣愣地看着他,看他躲进了他们的床底。
楼道上很快就传来混混们的怒骂声,温郁金没戴助听器,按理说听不到的,但他缩在那狭小的床底,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只变成一种声音:“他爸爸妈妈都不喜欢他,那他肯定是个坏蛋,我们只是吓吓他,你看他那样,多好玩啊。温郁金,喂!怪物,看这!”
一张惨白的鬼脸出现在面前,十二岁的温郁金吓得尖叫。
十九岁的温郁金狼哭鬼嚎地爬出了床底,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伸手去摸缩在墙角的温郁金的头发,一下一下,说:“坏人被护士姐姐们赶走了,小猫不要怕,这里都是好人。”
温郁金抬起泪眼婆娑的眼去看,病房里的人老的少的年轻的都围在他身边,一个小女孩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他:“猫咪真的能变人,我的小猫也能变成像你一样漂亮的人吗?”
“他是一只男猫,男猫不能说漂亮。”有个戴眼镜的看着唯唯诺诺的人反驳道,但他想不到更好的词,又说,“但你也没有不漂亮……”
温郁金没再大叫,他只是默默流泪,将脸埋在臂弯里,病房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去摸他的头发,像安慰,又像真的在摸小猫。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睡了一觉,有些恍惚。一只手久久停留在他脑袋上,来回抚摸,那感觉很熟悉,也很安心。
他慢慢抬头去看,眼睛里涌出更多的泪。但他乖乖地把脸放到甘遂手里去,眼泪一滴接一滴,汪在甘遂手心里,浅浅一滩。
甘遂看见他眉心的红痣,紧绷的心也放下了,他挠了挠温郁金的下巴,说:“哭够了吗?哭够了就跟我回去。”
温郁金抓着甘遂的手站了起来,走出病房时,他对着伸着头看他的病人们鞠了一躬,微微笑道:“谢谢你们,我以后会再来看你们的。”
要走出医院时,他四处打量,确定那几个人没在附近才跟了上去,甘遂带他上了车,问:“发生什么事了?”
温郁金贴近了些,他的耳朵嗡嗡的,听甘遂说话也有点嗡嗡的,像磁带倒带时的声音,有些远。
贴着贴着就贴到甘遂身上去,甘遂垂眼看着温郁金,好像猜到他没听清他说话,他伸手探入温郁金裤腰中,往下拽下半边裤子,手摸到那颗红痣,又亲眼看到它完好无损,他死死摁着揉了个够,看温郁金的眼睛带了怒意:“你骗我?温郁金,你在报复我吗?因为你,我没进考场,好手段啊温郁金。”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温郁金竭力在甘遂怀里抬头,“我爸说我的红痣克他,叫人强行把我带到医院取痣,我知道你喜欢它们,怕你之后生气,还是决定告诉你。我忘记你去考试了,我不该……”
“那又为什么不乖乖顺从去取?”甘遂捏得更紧了些。
“因为你喜欢。”
温郁金贴到甘遂心口去,轻声说,“我怕痣没了,你就不要我了。”
甘遂低下头,凑到温郁金耳边,唇边带笑,但说话却是极其冰冷:“算你聪明。要不然你以为你怎么配跟我上床,跟我讲话?温郁金,你的这两颗红痣比你漂亮,比你的命重要,给我记牢了。”
“……好。”温郁金偏过头,讨好似地去亲了亲甘遂的鼻尖,“很快就开学了,我住校,在学校里他们没办法来抓我,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