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会懂!”像是被触及到了什麽,陌子淮话音刚来,景承宴就尖叫著回了一句。

陌子淮没有再问了,他无意上前做那种安抚慰藉的小儿女姿态。即使景承宴救了他一命,那也不过是景承宴心甘情愿的,他虽有触动,却也远远未到为景承宴动心的地步。

只是不经意看到景承宴背上的伤又渗出血来时,他还是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向宫人要来了外敷的药,走过去把景承宴强硬地压在床上,撕开了他的衣服,重新上了一次药。

慢慢地景承宴也像是逐渐冷静了下来。任陌子淮摆布著,最後他才小声地说:“你以前都不会做这种事。”

“你也没受过伤。”

景承宴似乎笑了笑:“你以前根本不会正眼看朕。”

陌子淮没有否认,在昨天之前,景承宴之於他,只代表著失败和耻辱。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为什麽替我挡那一剑?”

“不知道。”景承宴随口应道,过了一会才像是发现了什麽有趣玩意的小孩一般,兴高采烈地道,“是因为朕替你挡那一剑,你才发现朕对你的好麽?”

陌子淮没有回答,最後把伤口包扎好,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景承宴却觉得他默认了,很是满足地叹了口气:“若知道是如此,朕就该早早去挨上一剑。”

陌子淮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笑声中却也没有多少嘲讽之意。

“你以前也不会这样笑。”景承宴马上就发现了,“子淮,你是不是喜欢清柳?”

陌子淮还是没有回答。

心里也似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傅清柳。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答案。

“你一定是喜欢清柳,朕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他在的时候,你会比较听话,所以朕也可以宠他,让他留在朕身边,这样你也会对朕好……”说到这里,景承宴的神色又阴沈了下去,“不过是朕养的一条狗而已。”

他说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泄露了他的难过。陌子淮忍不住看了景承宴一眼,却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这样一个人,明明无情,为什麽又会如此多情?

景承宴也没有再作声,过了很久,景承宴才转了话题:“他们……是想要帝位麽?”

陌子淮斟酌了很久:“我不确定。”

“不确定?”景承宴马上就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他一贯的没耐心。

陌子淮将那天夜里陵尚悯和傅清柳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看起来,他们似乎想把这个先皇嫡子推上皇位,只是这对他们有什麽好处,我想不通。”

“藩王还在城外,朕手里已经没有兵了,萧将军远在南疆,怎麽办,怎麽办……”景承宴自言自语地说著,渐渐地又如先前那样,不断地重复问著“怎麽办”,疯魔一般。

陌子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把捉住他的手:“你冷静点!”

景承宴闭上嘴,抬头看著他,眼里却是深深的恐惧。

“你究竟在害怕什麽?”

“朕不能让他们得逞,朕不能失去这个皇位!朕不可以……”景承宴碎碎地念叨著,像是回答,又像是在自语。

“景承宴!”陌子淮忍不住扬手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後,景承宴的话又一次吞了回去,他只是极力地压抑著自己的害怕,一字一顿地道,“朕不能失去这个皇位。朕若失去这个位置,就只能死。朕不想死。”

作家的话:

最近觉得自己很勤奋呢!有木有><

☆、柳色藏春(六十三)

六十三

景承宴的话,陌子淮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陌国虽小,他也是在深宫重殿中长大的,身为嫡长子,他所经历过的杀机,绝不会比景承宴少。

而像景承宴这样非皇後嫡出,却深受先帝宠爱的皇子,从来都是最被继承者忌讳的。尤其是像景承宴这样,不但受宠,生母娘家势力也极为庞大的,历来有好下场的都少见,更别说是安安稳稳地当个闲散王爷了。

可以说,若当初景承宴没有当上皇帝,下场就是死。

想来他也是从小就受这样的教育,如今危机逼近,皇权岌岌可危,他便也生出了对死亡的恐惧。

然而看到如今景承宴的惊惶,又联想到他的身世,陌子淮心中却又莫名地生出了一丝疑惑来。

景承宴跟他不同,分明就不是一个会为了所求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人。

皇子与外戚根叶相连,为了保存家族尊荣,当年陵家仔细谋划,打倒太子,甚至越过其他皇子,为景承宴谋得优势,最终将他推上皇位,这陌子淮很能理解。

但是一个陵家再强,也不可能瞬间就压制住整个朝廷。更何况景承宴刚一登基,就猛下杀手逼死了他的亲外公、当时陵家的当家陵云,又连下数道圣旨,杀戮无数,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景承宴应该是众叛亲离才对,可最终景承宴不但坐稳了这皇位,还把持住了整个朝廷,将所有兄弟清除干净,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帝王。

这当中,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吗?陌子淮想著,忍不住看想了景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