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1 / 1)

主宗的道?祖满头白发,身穿华贵道?衣,手持桃木剑。在法坛中央的八卦图中,他正以奇异的韵律,步罡踏斗。时而喃喃自语,时而闭目向天,仿佛与?高?天之上?的仙神达成某种沟通。

终于,香燃尽了,钟磬声也停了,道?祖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向在下?的几人?。

“八月十六,去吧。”道?祖苍老?的声音道?,“我就在这里,为你们打开天门。”

同样已生?白发的道?宗主道?:“此番通天路上?,不知是否平安。”

“通天路,向来难。”道?祖转身背对?他们,余烟里,像一尊巨大的天师像,“人?间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再不走,怕是通天无路,入地无门。”

下?首的人?都明白了。

天道?孱弱,古时候的破界雷劫,如?今已然无力降下?了。可是天地灵气衰微,这与?上?界约定?好十年一开的登仙路,又能再开多久?

前些日子,上?清山的灵气一夜间衰减至原来的三成,灵脉一夕断绝,才会有这样的动静,可是谁都没有说话。

通天路,一定?很难走。然而寿数将尽,此次若不孤注一掷,今后?更是长生?无门。

至今还依附上?清山的那些宗门,不也是为了飞升么?

“弟子们明白了。”为首的人?深深一拜,“道?祖要我们打探苍山动静,叶灼近日回了苍山,此外无事。登仙大典将近,未见他们有何反应,与?苍山有关联的门派,我们都没发请柬,他们亦不参与?此次大典。”

“都还小。”道?祖深深道?,“还不懂得万般皆是命,光阴催人?老?。”

“道?祖是说,他们宁愿不飞升。”

“二十来岁,一百来岁,正忙着悲天悯人?,怎会想飞升。等他们到了你我的年纪,也会变作这般模样。”道?祖叹道?,“只是,到那时候,人?间不知又是怎样一片焦土了。这些年有我压着,已经?少送出?许多灵脉,挡下?太多风雨,可我的寿数也到头了。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到了仙界,勿忘照拂故土。大树是要生?长,可是总该收一收,让土壤休养生?息。”

一片沉默里,只有道?祖咳嗽数声,继续道?:“好了,走吧,到八月十六。我就在这里,再送你们最后?一程。”

下?首的人?应是,依次退出?了。

道?宗主回望主宗威严的山门,良久未语。他本是前一代的太上?长老?,资质平凡,寿命到了第?四百年,堪堪成了人?仙。四百年间,师兄弟们一个一个飞升走了,最近一年,下?一辈的徒弟师侄,又一个一个陨落了。

飞升是好事。熬着熬着,好事终于掉在他头上?。

可是他心里莫名想起甚嚣尘上?的江湖传闻里,那微雪宫主微生?弦的话语,微生?弦说,界域修本不可以飞升,自打灵脉送上?仙界,主宗界域修却可以飞升。

道?祖的年寿是不是也将尽了?天门一开,飞升的到底会是谁?

可是,明知如?此,通天路?*? 在前方,他就不去走了么?他没时间了。

“元婴。登仙大典的筹备,怎么样了?”

元婴道?人?道?:“回师叔祖,都准备好了。只是……应当没有往年的风光吧。”

道?宗主长叹一口气:“就这样吧。”

他要是飞升,自然一了百了,要是死在通天路上?,也是一了百了。再烦心的事,到这地步也快了结了。这人?间终归是快要完了,这仙道?真是乱,真是脏啊。可是,谁管他人?瓦上?霜。

看着平庸无奇的元婴道?人?,道?宗主难得升起一点同病相怜之意,当年他在一众师兄弟里,不也是这样狗都嫌的境况?

“大典结束,你就找个由头下?山去吧。这仙不好修,长生?望断总是空,熬着也没意思。”他拍拍元婴的肩膀,“还不如?归去,青山逍遥。”

第167章 道法自然 剑出鞘。

苍山, 青山碧水,地远天高。

八月十六这天,曦光未露之时离渊就已站在寒潭水栈上。天上星子尚未隐去, 遍山清凉的秋光。离渊身后不远处摆着一局残棋, 是某日与?微生?弦闲来对弈, 未到终局。

他和微生?弦下过不少棋, 有输有赢,微生?弦说他棋风举重若轻, 步步为营,他亦深知微生?弦喜欢伏线千里,百密无疏。

离渊捧着一方剑匣, 将它放在棋局边,打开,是怀袖剑。前年八月十五的夜晚,他带着怀袖剑来到幻云崖, 那时候, 怀袖剑发出长久的、凄哀的鸣响,今天, 它却只是安静地待在匣中, 仿佛在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

手中一片琉璃莲瓣, 离渊把它轻轻握在手中, 静静遥望向东方天际。

那里是苍山最高的一座山峰, 他曾经邀叶灼来到那座峰上, 带他飞去北冥之海, 看背负青天的海鲲,看界域尽头的月出。今天,那个人又站在那里。

穿着自己为他选好的衣袍, 不繁丽,可是很好看,更利落,像心头一滴血,剑上一抹红。美人如名剑,皆不需要过多装饰。他的剑就是他此生?最浓烈的记号。

这一天,离渊没有在他身边。

可是他又从来在他身边。无我?剑安静封在娑罗圣木的漆黑长鞘里,就在那人手中。

铸剑师境界有多高?离渊不知道,可是再高的境界也是人,怎么就能够锻打真龙心鳞。那么,就是它自己也愿意了。

分出输赢的从来只有一剑,难道从那时候就已经注定。

像是感受到某种注视,叶灼拿起剑,手指缓缓摩挲过剑鞘。

本命剑在鞘中发出隐隐的鸣动,像在回应。

莫名地,叶灼想起离渊。

到了这个时候本应什么都不再想,他的心境原本也是如此空净澄明?。但是身为剑修,想起本命剑,似乎并不需要纠正或打断。

这柄剑已经陪了他十一年,快要十二年了。很多时候都只有它在叶灼身边。

它是一柄沉静的剑,不像相奚剑,那种几乎可见的寒凉会透过剑刃酷烈地散发出来,也不像怀袖剑,世间所有的色泽都在剑身温柔地舒卷。

这柄逆鳞锻成的长剑就像一片从来不言的渊海,地裂山摧,烈火焚身,一切剧烈的变动都会在绝顶的爆发后隐入万古以来的海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它一直在叶灼手中,但更多时候。那片海好像就在叶灼身后。

也许最开始,他只是想要世上最好的一把剑。

也许人生?初见,睁开眼,在海天一色间蓦然对上一双灼亮的金色龙瞳,一种仿佛等他已久的、欣悦的神?情,一个如此优美,如此强大的墨色的生?灵

也许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