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刚猛精进, 以力破。道宗道法?精深,以道破。主宗运筹天?下,顺时而动, 那就用天?下大势来破。
云相奚从未教过,若是败了又如何?。
因为云相奚自己从未败过。云相濯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云相濯的血肉之下是他的骨。他能做到的事云相濯也一样能做到。而云相濯以外的所有人都做不到。
有时候云相濯觉得,云相奚像是不在这个?世上,云相奚站在很高的地方,向下看着世间的事,像在幻云崖的最高处俯看那些变小了的山川与河流。
那父亲又是如何?看着他呢?云相濯不知道。有时候他会看向云相奚的的眼睛,在那里?也许他能看见自己的倒影,但那并不像照镜子那样清晰。
他只是不必像其它所有人一样仰视自己的父亲,云相奚会俯下来与他对视,他也不必跌跌撞撞去追随父亲的脚步,云相奚会在前面等着他。
他只需要伸出手,去抓住父亲的衣角,或是牵住父亲的手,云相奚会带他往前走,用最适合他的步伐。但他不知道云相奚要带他走向哪里?。
他只是和云相奚一起。
似乎不需要太?多的交流。那些东西云相奚讲给他,他就知道云相奚想要说的是什?么,他有困惑,不需要说得很清楚,云相奚就知道他到底困惑在何?处。仿佛他们的心?神也可以共通。
其实云相濯隐约知道自己以后会修什?么道,知道自己最后会修成什?么样的剑。他还知道,云相奚想要的是什?么。
他会修和云相奚一样的无情道,他会修成和云相奚一样的无情剑。
因为云相奚就站在剑道的最高处。何?为最高处?无法?更高的地方才能够叫做最高处。那个?地方别人都无法?到达,他却可以,只要循着同一条道路。
有时候其他人问云相濯,你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相濯觉得,没什?么好回答的,他是个?和我一样的人。
将一切都完全置之度外,而将自己的剑道作为唯一的追求,就会成为那样的人。
山庄的祖训说,道心?惟一,“一”这个?字很好写,没有任何?多余的枝蔓,才是“一”。
道门有六十?四卦,六十?四卦中第一卦为“天?”,天?的图形也是这样,没有任何?断续和呼应。
这就是云相奚的道,也是他将要修的道。
只是,云相濯总觉得还有些事情自己没有想清,可他说不出那是什?么。偶尔那么一个?瞬间他心?中会闪过一个?念头,在云相奚的“道心?惟一”里?,云相濯在哪里??如果云相濯的道心?也是“惟一”,那云相奚又该在哪里??
“专心?。”云相奚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霜雪寒意?拂过他的身体?,云相奚握着他的手腕,带他将前后剑招完美?无缺地连起。
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云相濯每个?月会有一天?在灵叶身边,灵叶带他在池上泛舟,她教他西海的蕴灵诀,洗练灵气,濯去尘埃。
就像他有和云相奚一样的剑心?、剑魄和剑骨,他也有和灵叶一样的涵华灵体?,山庄里?只有他们可以练蕴灵诀。
每个?月里?还有一天?,他会和幻剑山庄的老庄主一起,老庄主是云相奚的父亲,按人间的血缘,也是他的祖父。
老庄主夫妇常常觉得云相濯学得太?多了,他们不教他修炼,只是带他看过琴棋书画,聊以自娱。
每一旬幻剑山庄会有长老讲道,弟子们都前往聆听。云相濯想去的时候,也可以去和弟子们一起听,他们都喊他小师弟。
其实云相奚并非是不允许云相濯学别的。他只是认为云相濯应该学最好的,这世上只有他教给云相濯的是最好的。
其它的,学过也就算了。云相奚少年?时候也学过很多多余之物。
但云相濯不会在别的地方过夜,云相奚会将他接回去。云相奚修炼的时候很少,他陪云相濯的时候更多。
等到夜深了,灯灭了,一切都会安静下来,但并不意?味着到了睡觉的时间,那是肉体?凡胎才会做的事情。
应在静室之中,观冥静坐,神识游于?太?虚,灵气蕴于?丹田。
直到曦日升起,又是一天?的修行。
一天?是这样,一月是这样,一年?也是这样。是不是一生也会是这样?
云相濯知道自己在成长,他看不清晰、想不清晰的事物越来越少,像一场大雾渐渐散去,所有事情都露出本来面目。
待到一生中的雾气全都散去,就是道心?彻底清澈的时候。
就是他成为和云相奚一模一样的那个?人的时候。
好像也不会全是一样,云相濯想。十?五岁的时候他会有自己的本命剑。世上没有第二?条极寒冰脉了,所以也不会再有一柄和相奚剑一模一样的本命剑。
云相濯还不知道自己的本命剑会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一个?剑修有了自己的本命剑,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只是看着相奚剑与自己的父亲从来不分离片刻,看见云相奚用飞剑术时,相奚剑随着主人的心?意?飞动,它却不会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动。
有那么一天?铸剑师和云相濯说起了本命剑。
铸剑师说,本命剑是心?神相通,是如臂指使,是身外化身,是心?外道心?。
铸剑师还说,锻一把剑,要精雕细刻,要如履薄冰,要一以贯之。要找到一条路,那条路可以将所有千形万色的材质锤炼为一体?。要知道你要留下什?么,又要放弃什?么,于?是你就可以在烈火冰泉中为它们洗去一切杂质。到最后,淬出那唯一的本质。一个?人修自己的道,亦复如是。
人是混沌肉身,修仙得道,就是将浊体?凡躯锻成一把通明灵剑的过程。
“那教一个?人,是不是也是锻一把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云相奚和铸剑师都在他身边,铸剑师蹙着眉,想了想。
“也许吧。”最后,铸剑师说。
云相濯忽然明白了。
原来他是云相奚的身外身,心?外心?,他是第二?把本命剑,他的雕刻还没有完成。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什?么没有想清。
这时候云相奚抓住了他的手,云相濯写字的时候在指节上溅了一点墨,云相奚将那一点墨为他拭去。
“你知道吗,有了小濯之后,我偶尔会觉得……”铸剑师顿了顿,才又对云相奚说,“偶尔觉得,原来你也有人之天?性?,而非为剑而生。也许你改变了。”
那你错了。云相奚想对铸剑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