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皇后娘娘的筵席也快了,不着急。”

赵姨娘能不着急嘛!

“上回就说皇后娘娘办宴,但如今还……”

折邵衣连忙拉着她不让再说,“姨娘少说些吧,如今家里窟窿多,丫鬟婆子们嘴巴碎,您说的这些话万一被传出去,那别说婚事了,脑袋都别想要了。”

赵姨娘吓得腿肚子软,等折邵衣走了,她慢吞吞凄凉的被扶着走回后院,然后见闺女正看着她。

赵姨娘没一阵好气,“你就作死吧!”

折萱衣哼了一声,“姨娘长长记性吧还敢背后妄议皇后娘娘了。”

姨娘这张嘴巴管不住,将来迟早出问题,还不如早点吓一吓。

赵姨娘一听她这话就生气,啪的一声打她手上,伏案放声大哭,“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一个院子里住着,周姨娘听见这哭声捂着嘴巴笑得不行,又怕被折邵衣听见惹来唠叨,便努力不笑出声音,没一会儿笑岔了气,肚子抽抽了,倒在床上喊疼。

主院里面,文远侯折和光正收拾东西准备偷偷摸摸出门。

他这个人吧,这一辈子就都在交友了。

年少的时候开始写信,年老的时候收到的信件堆在文远侯府里,足足占了两间屋子。

有一回,一个得宠的姨娘想要单独住,看中了其中一间,撒娇怀里滚一顿喊侯爷,文远侯也没有同意。

从此可见他对信件们,也就是这么多年交来的好友们的重视。

但是这些好友们,大多数他都没见过,虽然此人平生他张口就来,但是没见过,就不真实。

他想见见他们。

文远侯是在最近突然觉得时光荏苒,年华不再的。他那天就躺在床上想,想着想着就想清楚了。

他要去访友。

从京都往南出发,可以途径多个地方,这些地方都有他写信交来的友人。最终要止步的地方就是蜀州了这自然是蜀王往南,他已经没有好友了。

他觉得这是一件很震撼很让人激动且深情,说起来就要流泪的事情,他说给桑先生听的时候,桑先生都哭了,拍着他的背说,“和光啊,你要将一路上的事情记下来,没准能够流传百世。”

折和光听了这话,又激动了一宿,最后终于决定要去,他便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唐氏。

谁知道唐氏横眉冷对,愣是把他说得一无是处,折和光一张老脸一会青一会白,狠狠的甩袖而去。

回去之后越想越气,最后收拾带个小书童,让他背着包袱趁着夜色出门。

出门的时候还有仆人跟他打招呼,“侯爷,您今晚还回来吗?”

折和光自然要说假话,“我收拾些东西去给友人,明儿个再回来。”

仆人:“小的记住了。”

折和光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又走回去问,“你怎么回事?他背着包袱跑,你都不怀疑怀疑?”

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可是侯爷,您平常去访友也要带很多东西的。”

折和光顿时噎住,想要骂一骂,又觉得有辱斯文,索性就不骂了,带着小童紧赶慢赶出发。

还是赶着时辰出了城门。这时候才觉得糟了。

小童问,“侯爷,您可叫了马车?”

折和光摇头。

小童傻眼了,“侯爷,那咱们怎么办啊?”

折和光却觉得倒是正好。他道:“我之前总想看看晚上的京郊是何等风景,如今正好看看。”

小童,“可是侯爷,天寒露重,这附近又没有房舍,咱们怎么睡啊?”

折和光宽和的看了他一眼:“不住了,今晚上就这样慢行吧,人这一辈子活的匆匆,匆匆而来,匆匆而过,谁知道什么时候便行将就木了。这样慢慢的走,反而能体会人生的真谛,能看见这世间不一样的风景。”

小童:“……您说的小的不懂,但是侯爷,您带的东西不少,这一路上跟着您走来,小的真的撑不住了。”

折和光:“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他席地而坐,靠着城墙看风景,晚上的风虽然有些冷,但到底不至于如同腊月的寒风割人的脸。

他感受着风来的方向,跟小童说,“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友人有没有跟我吹同一阵风,可有感受到我的诚意。”

然后当场来了诗兴,让小童打开包袱,四号文房四宝,他伏在地上,周围有茅草,有枯败的枝叶,还有偶尔过路的虫子。

折和光都没有管,他只是一心一意的写诗。

这是费脑子的事情,他心无旁骛,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圣洁的,在旁人看来,他这一份心性比之竹林七贤也不差什么了。”

但在小童的眼里,此时此刻的他委实有些猥琐。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瘦不拉几的,就这么在枯枝败叶,残花败柳中撅着屁股伏地写字,怎么也不是个好形象。

他叹气,然后看过去,只见纸上写着隐隐约约几行字:晚秋忆蜀州林德。

嗯,这是写给蜀州林县令的。

小童看了一眼就没有兴趣了,只一味地打哈欠,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去,侯爷也已经睡着了。

而他写诗句的纸不知被风吹去了哪个角落,反正黑天黑地的,小童找不着。

他们一直在城墙根下,倒是安全的很,应该是有人打过招呼的,也没有人来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