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洗掉脸上的脂粉,依照睡前的习惯,在脸上拍了一层水。因她皮肤好,本来上妆就浅,妆前妆后差别并不大,脸蛋像是刚剥了壳的嫩鸡蛋,嘴唇软软的润润的,一口糯米牙整齐白皙。呵气时带出隐约的兰花香味,从头到脚都是香的。???

闹腾了一天,昨晚本就没睡好,这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俞婉叫傻大姐儿搬了一桶热水进来,往水里滴上一滴去乏润肤的精油。她以前的皮肤还算滑,但是不白,还有点爱出油,西北边陲少有白肤的人,再好的养护品抵不过风沙大太阳大。

这几年出门便是帷帽跟面纱,私下里再好的珍珠也舍得磨成粉,早晚敷脸。每日用淘米水洗脸,苍兰仙露有洗髓伐经、去除身体深处杂质的效果。从内到外,从器官到皮肤。

久而久之,内里干净,好的气色渗透到皮肤表层,整个人便如一块毫无杂质的羊脂美玉,甚至脸跟脖子一点色差也没有。粉的纯洁,白的刺眼,手指关节跟手肘膝盖这一类最容易堆积深色的地方,俞婉也是嫩嫩的粉色。全是她几年如一日坚持涂抹的效果。

即使亲事不如意,俞婉却不会跟自已过不去,该有的生活习惯不为任何人改变。身体是自已的,上辈子身子不好,十年如一日药当饭吃,不能跑不能跳,子嗣艰难,吃尽了苦头,这辈子该珍视来之不易的一切。

而且,若真为了跟寇冲斗气将自已弄得面目全非,倒不知报复了谁。俞罗衣的婚姻比她还不幸,依然将自已打扮地光鲜亮丽、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俞婉不是要跟谁比,只是那种积极的态度值得借鉴学习。

所以,将自已打理好,俞婉便穿上里衣上了床。在娘家时她最注重床上用品的质量,用得料子比穿在身上的还要好,柔软细腻,盖在身上轻薄至极。她用习惯了自已的东西,这会儿就叫大姐儿帮忙,将新房的被褥全掀了。

闻到熟悉的气息,奔忙一天的疲累席卷而来,本想好好筹谋一下明日的认亲,却敌不住困意,转眼便睡熟了。意识转醒的时候,是因为身上一双火热的大手乱摸乱揉,将她弄疼了。

俞婉一下就醒过来,那人贴在她身后,脸埋在脖颈里深吸她馨香独特的气息。

他身上的酒气跟寒气将帐子里的暖香驱散,俞婉软着手腕推人,那人却像狗一样将头埋着,眼见亲吻的位置越来越往下。她恨恨地推开他的脸,“臭死了,去洗澡。”

寇冲的动作一顿,恋恋不舍亲了两口,双手撑着身子,悬在俞婉上空。看了她半晌。俞婉看他准备起身的动作微微松口气,眼前立刻一黑,一张大脸压下来,在她嘴上恨恨嘬了一口,干脆利落起身,消失在屏风后。

俞婉没防备,被偷袭个正着,恨得捶床,手背往嘴上摸了一把,呸呸呸了半天。想到接下来的事,她有点睡不着,靠在床边心绪不宁。

拉开床帐,屋里的烛光洒进来。寇冲洗完澡出来,看到床上却不是大红的吉祥如意花被,随口道:“你把被子换了?”

第六十七章 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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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滴水,只穿了一条纨裤,上半身光着,微弱的烛光斜打过去,肌肉的轮廓清晰。俞婉才发现他腿那么长,光是站在那里,人高马大就极具压迫性。难怪大姐儿说仰头看将军脖子都酸了。

他的身材结实,肩宽腰细,却不瘦,动作间很容易看见皮肤下肌肉舒张紧绷的痕迹。俞婉从未见过男人身躯,周家少爷文弱似女,阴柔有余,阳刚不足。

其实西北边陲各部混居,和平时代互相通婚,多少人祖上都有胡人、夷人血统,男子们身高七八尺的比比皆是。比寇冲高的没有他身形灵活,比他灵活的没有他阳刚精壮。

他似乎格外得天独厚,体格彪悍,又生了一张英俊迷人的脸。眼睛不大不小,上挑的眼尾将整张脸的格调定位在凌厉强势上,斜飞的剑眉跟完美的眉弓珠联璧合,画龙点睛之处却是鼻梁,又高又挺,又直又美,如拔地而起存在感强悍的山峦。

此时站在昏暗的灯光里,嗓音低沉地发问。俞婉有一瞬的紧张。新房里的一切都有其美好的寓意,龙凤烛代表新人生死同进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早生贵子,枕头上的鱼戏荷花祝福生活如鱼得水,喜被上的鸳鸯交颈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会以为她在这些小事上发作吧?俞婉没有,但不怕他误会,坦然道:“是。”

寇冲扔掉擦头发的毛巾,在俞婉紧张的目光中,仿佛踩在她心上,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挨着坐下。他在她嫩滑的脸上摸了几把,刚放下手,意犹未尽似的,又抬手摸着,“换就换了,这屋子里你哪里用得不顺手,东西不喜欢,都换成你喜欢的。”

他和气,她也不好小气,淡然道:“我用惯了自已的被褥,新的睡不着。”

寇冲点点头,表示知道,将床边的帘子拉上,躺在外面。俞婉微微咽唾沫,深知躲不过,慢吞吞朝床里面挪了挪。

除了龙凤双烛,其他的烛光都被帐幔筛得只剩一团隐隐的光晕。身边悉索被子响动,他朝她挪过来了,温热的呼吸扫过脸颊耳侧,酥麻一片,俞婉紧紧地闭上眼睛。

……

在外行军打仗时,军队经常昼伏夜出,平常卯正(早上六点)便起床演练。寇冲常年习武,比别人更加早些,基本习惯了卯时(五点)起身,每天至少两个时辰花在练武上面。他的功夫好,不单单因为喜欢、有天赋,还是自已十年如一日努力的结果。

练武辛苦,在师傅手下讨生活,一大伙师兄弟那么多人,师傅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多数靠自已。从他出生,爹便常年不着家,家里没有男人总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柿子挑软的捏,欺负他家。为了保护娘跟妹妹、吃饱饭穿暖和,寇冲很小就学会打架、学会争夺、学会耍心眼。

这是他的生存本能,已经刻进骨子里。

他从懂事起就想见识一下外面是什么样子,军队是什么模样,因为要守着娘跟妹妹,再者年纪太小,只好盘桓在化隆县。

爹‘战死’那几年家里日子很不好过,娘什么都不会,他小小年纪要习武要养家,分身乏术,只是在苦苦支撑罢了。当时娘还年轻,不少人劝她再嫁,也有来说媒的。不是不想要他们兄妹,就是看上胡杏娘美貌的地痞流氓,没一个可靠的。

他家原本住在阳康镇,为了给他交习武读书的学费,家里五间屋子两年间陆续卖出去。其中一个买客便是大柴村俞氏族人,看胡杏娘拖着一儿一女艰难度日,就想起了俞家兴。

寇冲早就不抱希望,又怕娘被骗。那天本来他该在武馆,逃课后偷偷躲在围墙外面,看见买他家房子的刘婶子领着一个看不出年纪一身粗布衣裳的男人提着点心跟肉进了家门。

他冷眼打量那个男人,老实沉默,本分拮据,穿着打扮、谈吐举止一看就知道是地道务农的,难怪这么大年纪还娶不上媳妇,又拿什么养活妹妹跟娘。寇冲第一印象就知道不成,却在那时看到俞家兴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一双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打量周围,看他娘的目光像是敌人,又有点好奇。

他盯着那个小姑娘打量了半晌,觉得她的眼神很熟悉,慢慢想起来,居然跟他有点像。都把自已当成了家里顶梁柱,是一个家的脊椎,没了自已,家也就垮了。

一个小姑娘,责任感还挺强。当时那样想,后来胡杏娘拿不定主意,问他怎么看。寇冲其实不看好,但明白,娘带着两个拖油瓶,想找到十全十美的很难。俞家虽穷,俞家兴心热,肯定会对他们好,他就点了点头。

于是,娘将最后两间屋子卖掉,带着他跟妹妹住到了俞家。俞家兴如他所想,确实是个口拙心软的人,一去就给他们一家三口新做了衣裳,家资虽少,愿意跟胡杏娘坦诚相待。两个人都是二婚,倒也互相客气,和和美美。

唯一的不美便是俞婉亲事一定下他就打听了那女孩子的年龄跟名字,虽然两人差不多高,但她比自已小两岁,寇冲心里莫名有些高兴。他想跟她好好相处来着,俞婉却将他们一家三口当成破坏她家的敌人,经常跟娘顶撞,妹妹想跟她玩,她总是悄悄跑掉。

她不喜欢他们,寇冲也知道为什么,可他也改变不了娘的行为处事。只好在娘偏心的时候悄悄将自已那一份让给她,她从来不领情,凶巴巴地扔掉东西赶他走。

他小的时候有些弱症在身上,八九岁了还个子小小的,若不是性情凶悍,早被人欺负成什么样。最糟糕的是娘嫁人那段时间,他不知怎么染上了口吃的毛病,开口就结巴,常常惹人学舌笑话。

谁笑话他就打谁,大柴村的柱子原本是当地的孩子王,振臂一呼,一呼百应,小孩子都爱跟他玩。寇冲忙着习武读书,没空跟小孩子玩,这在小孩子看来就是不合群,问题很严重。柱子和小跟班在后面偷偷笑话他结巴,听说结巴喝洗碗水有用,要把家里的泔水拿来给他喝。

寇冲准备出去教训他们一顿,看他们还敢不敢给他喝泔水,比他更快的是俞婉,跟个炮仗似的冲出去,揪着柱子就打了一顿。她就像一只年轻的豹子,身体虽小,不容欺辱,自损八百也要把敌人拉下水。小孩子们彼此之间都太熟了,这个时候拉谁都不好,最后还是大人将他们分开。

问起打架的原因,俞婉立在地上像一只斗意昂然的小公鸡,不休不饶地指着柱子,“他骂我扫把星,说我克死我娘,我就打他。”说着说着,自已倒憋不住委屈,眼泪一滚就下来了。

小孩子哪里会说这话,都是大人说的时候不避讳,被学去了。柱子娘心虚,狠狠拍了柱子一下,“该,家里容不下你了,跑出来惹是生非,赶紧回去。”又说俞婉,“婉儿小小年纪厉害的,将来谁敢来说你哟。你柱子哥哥骂你,你来告诉我,看我不打烂他屁股。你是女孩儿,怎么跟男娃子动手,吃亏了怎么办?”

寇冲当时心想,没人说就没人说,婉儿那么漂亮可爱,长大之后有的是人要。

就算真的没人要,他自已要,没想到预言成真,他们真的会在一起。梦及往事,睁眼再看怀里安然酣睡的人,寇冲心里热乎乎的。他将她搂在怀里,雪白的小脸贴着他胸膛,清浅的呼吸扫过肌肤,酥酥痒痒的,是多少次午夜独自一人梦寐以求的场景。

摸着她滑溜柔软的肌肤,四条腿相交缠绵,看不够似的,他盯着她的脸,以目光为笔细细描绘勾勒。卯初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帐子里某种气味沉淀之后萦绕在鼻尖,寇冲抬头朝外看了一眼,龙凤烛已经燃烧大半,凤烛早就熄灭了,唯余龙烛孤零零的火苗努力照亮整个屋子。

伸手在枕头下摸了一会儿,从缝隙里摸到一枚花生。寇冲腕上蓄势,内息一吐,花生倏忽飞出,小小的火苗‘噗’一声挣扎过后熄灭,缕缕白烟蜿蜒向上,随后消散在空气中。

他倒回枕头,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如果将来她会先一步离他而去,寂寥世间独活也没意思,不如早点去寻她,他们总归是要一处的。

第六十八章 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