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
戴岚犹豫地吞吐着,寻思没准还有商量的余地,谁知宋意一口回绝:“难也要戒。”
戴岚:“……”
那你还问难不难干嘛!
戴岚低头,看宋意递给自己的几张单子,两张开药的处方,一个是“精二处方”,另一个是“普通处方”,还有一张宋意自己写的便签,上面注明了每样药的服用时间和剂量,更醒目的是便签最下面写了“禁酒禁烟禁咖啡”七个大字。
都说医生写字最丑了,跟鬼画符似的。
但戴岚看宋意这字清瘦工整,该连的地方连的流畅,该有笔锋的地方收的干净,字写得比他这个当老师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尤其是“禁酒禁烟禁咖啡”这七个字,跟春联的横批有一拼,戴岚怎么看都觉得宋意是故意的。
戴岚有点不开心:“咖啡也要戒?”
“总喝咖啡对睡眠不好。”
“我最近晚上喝酒助眠睡得挺舒服的。”
宋意把笔收到笔筒里,然后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看向戴岚,“喝酒后你觉得睡得很香是因为酒精对神经的麻痹作用,但其实你睡觉的时候神经并没有得到休息,它仍然很兴奋。况且,你每天晚上喝那么多,酒精会消耗掉体内大量的水。早上起床的时候没觉得头晕烦躁吗?就是因为缺水导致的。”
戴岚:“……”
行吧,全中。
宋意指了指便签的最下方“禁酒”那两个字,“主要是戒酒,其他两个忍不住的话,早上喝一杯咖啡也没什么,但晚上就不要抽烟喝咖啡了。现阶段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觉睡好,其他的都要为这个让步。”
这三项禁下来,戴岚觉得自己和斩断红尘的和尚也没什么区别了,不情愿地答了一句:“好吧。”
宋意从白大褂里拿出手机,放到戴岚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好心情线上医院”的二维码。
“记得按时吃药,便签上给你写的剂量要比你取药时拿到的剂量说明单少,以我给你写的为准。只给你开了两周的药,吃着观察一下情况。这期间要是有任何问题,不明白的都可以扫码来线上问我。两周之后记得来复诊。”
戴岚扫码后,弹出一个微信小程序,机器人客服直接发了两条打招呼:“hi,我是宋意医生,欢迎来到我的线上工作室(阳光笑脸emoji):这里可以进行复诊、咨询、开药。扫码之后请点击‘向医生提问’完善个人信息……”
第二条是宋意的医生名片,诊室门口那张人畜无害的照片又出现在了小程序上。
不知道有没有患者在这上面问过他类似于“实在想喝酒了怎么办”这样欠揍的话。
问诊基本结束,宋意准备关电脑关打印机。
戴岚起身时,又丢给医生一个问题:“有没有应急的那种药?”
宋意抬头看了戴岚两秒,然后说:“白天如果控制不住情绪的话,吃片劳拉吧。就是便签上让你睡前半小时吃的那个。”
“好。”
宋意目送着戴岚离开诊室。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想到他刚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宋意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觉得戴岚不会吃药。
两周后,应该也不会来复诊。
第八章 双盲试验
戴岚取完药,看到一楼大厅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在摆一个易拉宝。
能摆在医院里的广告不多,戴岚以为是什么公益性质的活动,走过去看了眼。
“抑郁症/难治症患者精准治疗临床研究患者筛选”一个新型药物的志愿者招募。
没什么兴趣。
社会研究方法这门课,戴岚每次讲到实验法中的“简单实验设计”时都会提一嘴“双盲试验”。他很喜欢这个实验方法,虽然用在社会学领域上不多。
一个测验者与被测验者皆不知道哪个才是被测者所属组的实验设计,能轻而易举地消除实验者和被实验者意识中的主观偏好和认知偏差。
双盲,便是在整个实验的过程中都不断地提醒你要往不同方向去思考。
每年讲到这里时,总会有本科学生提问:“老师,那吃安慰剂的被测对象岂不是很惨?”
每年戴岚的回答也都一样:“很惨吗?可安慰剂效应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不过虽然喜欢,但戴岚喜欢的是掌控整个实验过程后得到的精准结果,以及在实验过程中不断思考带来的颅内高|潮。他并没有兴趣成为一个被测对象。实验过程中的猜疑和顾虑足以让他想想就觉得抓狂。
出了医院大门后,戴岚给褚知白回了个信息:
你在月港待多久?
消息发出去后,褚知白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发现你还真是回国就翻脸,黎愁跟我说你不爱搭理人我开始都没信。好家伙,岚哥要是都从良了这世上还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生存之地吗?怎么说?哪天有空喝酒去?”
戴岚有点后悔给褚知白回消息了,现在才刚离开医院,他已经觉得烦躁了,“你废话能不能少说两句?这月没空,医生让我戒酒。”
褚知白被“废话”、“医生”和“戒酒”这三个词震惊得够呛,硬是愣了三秒之后才阴阳怪气地说:“那您现在在哪个寺硬是庙高就呢?我去拜访拜访您这位得道高僧。”
“月港市第三镇妖宝塔,来吧。”
“得,你现在不爱搭理人我也不烦你了。我这两三个月都在月港,估计过完元旦再走吧。小黎他前段时间开了个酒吧,有空咱聚聚。”
戴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挂了电话后,戴岚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药店。
“有维生素C吗?一小瓶,扁圆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