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卢氏哪里知晓, 她派出去的小厮早就叫墨洗截了胡, 将人拘住了不说,反倒是自个去值房向世子通风报信了。
小李氏这时候站了出来,却不是帮着说话,而是是火上浇油的,“母亲,儿媳方才问过了,这婢女是从熙和居出来的,并非是郡主亲近之人,一味颠倒黑白扭曲事实的,故而所说的话并无半句虚言。”
崔老夫人哪里会不信,她一双浑浊的眼冷冷盯着陆宁,瞧她委屈巴巴的跪着大气不敢出,心里却只觉得,不够,还不够。
琼姐儿这些年受得苦不为外人所知,并非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那般光彩夺目,这些人却在她去后还要嚼舌根,叫她岂能忍。
敦正堂里沸反盈天,燕鸣歌也从别寒苑里出来,着人按着十郎陆映一道去凑那热闹。
这陆映胆子当真不小,见没恐吓着霄哥儿,便想着捉些恶心人的虫蚁来吓她。
也幸亏玲珑那婢女不怕这些,当着他的面将那些让她毛骨悚然的东西踩死了。
可燕鸣歌还觉得恶心,却在看见这小子得意的笑时,这口气便怎么也不能咽下去了。
双桃奉命去请照山堂的表公子和他院里的婢女橙儿。
等众人齐聚于敦正堂,燕鸣歌示意浮翠将上回十郎在敦正堂欺辱霄哥儿一事说来。
浮翠是聪明人,与橙儿交换一个眼神后,二人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公之于众。
此事霄哥儿跟前的婢女雨初也知晓,连带着她的母亲纪嬷嬷也一早便知。
崔老夫人更是听她们禀明过的,唯独卢氏像被人愚弄的傻子似的现在才知。
陆宁陆映姐弟二人不敬宗亲,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全都抛之脑后,老夫人数罪并罚,请出家法罚陆宁禁足家庙一年,年后动身,至于陆映则是赐二十大板后子便罚去庄子读书。
这样重的罪罚,卢氏险些就要晕倒在地,“母亲,宁儿正是说亲的年纪,若是罚去家庙,日后还会有什么好亲事……”
见老夫人充耳不闻,卢氏又哭喊道:“十郎年纪小,三十大板又如何收得住啊母亲!”
至于陆宁则像是呆怔了一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她从前就知道祖母不喜她,却不曾想连这点点祖孙情分也是没有的。
最是按捺不住的陆映猛地跳起身来,对着站在面前与祖母说话的燕鸣歌就是一推。
他人小,先前跪在地上也没叫人注意,这么一推搡,燕鸣歌一时不备扭坐在地上。
李成蹊连忙将人按住提到前面去,又去扶燕鸣歌。
方才不曾防备,幸得她手撑着地没叫摔伤,因只是擦破些皮,燕鸣歌连忙扣回手没叫人瞧见。
众目睽睽之下,十郎就敢这么放肆,老夫人大动肝火,将手边的茶盏随手掷出,摔至卢氏脚上,厉声问道:“卢氏,这就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孩子?”
这场闹剧等到陆家二爷陆廉回来时才待消歇,因他公务繁忙,便对七娘十郎疏于管教,不比三娘六郎由他从前悉心教导这才出落得懂事明理,从前他疼爱这两个幼子,可他们一个不敬宗亲,一个不孝长辈,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都是能断了他官路的大忌。
于是陆宁家庙禁足一年是少不了的,至于十郎则是他亲自拿着藤条抽了他数十下,打得血肉模糊时才停手。
卢氏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昏厥,却被二爷的人拦住只得眼睁睁瞧着。
燕鸣歌回了别寒苑,心里却是空落落的想起母妃来。
母妃从前是多么飒爽的人啊,却因父王只得拘在后宅,最后落得这般田地。
至于父王战功赫赫,广平天下,临了却得了这样个结局,叫她如何心甘情愿的接受?
夜里陆昀来时她已沉沉睡去,只是脸上的泪痕满面,还未干透,他那颗苦涩的心像是被无形中的一只手揪得紧,疼得慌。
替她擦干泪,他这才瞧见她白嫩手心上的擦伤来。
陆昀小心翼翼得替她擦净抹药,又怕她睡相不好,拿丝帕劳劳地颤了一圈,免得蹭到生疼。
故而翌日燕鸣歌醒来时,瞧见自己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时,只觉得啼笑皆非。
只是今晚要参加宫宴,这样不成体统,燕鸣歌到底是将丝帕拆掉了。
却说二房的七娘十郎昨日那样闹了一通,三娘和六郎竟也跟着老夫人一道去来。
燕鸣歌正心生疑惑呢,就见小李氏瞧瞧提点道:“是二爷点头定下的,卢氏再不肯也不行了。”
因着早就听说了昨日祸端是自家弟妹引起的,三娘六郎又都是懂事人,除了觉得面上羞愧无光外,倒并无怨言。
三房的八娘是头一回进宫难免紧张,便紧紧地贴着三娘,半个眼风都不敢乱瞥的。
却说燕鸣歌刻意没带霄哥儿去,而是嘱托李成蹊今日能看顾好他。
倒不是旁的,宫里那些和他相熟的小郎君和小皇子都是踩高捧低的,连带着下人也是这般,从前巴结着他对他好,如今更是恨不得狠狠奚落一番才是。
一行人乘着马车进了宫后,女眷们由宫女引着去了冬晴园暖阁,怕陆暄不自在,燕鸣歌特意向引路的小宦塞了分量不轻的银钱,让他将人引至陆昀所在的前院。
今年的宫宴当真是办得稀奇,不在从前宴客的祥云殿进行,却是换到了宫里这处别院。
有这样疑惑的自然不止燕鸣歌一个,等到了西暖阁,见着头戴满头珠翠,众女环绕的五公主明华时,听得她们三言两语的闲话,燕鸣歌便知晓了缘由。
魏皇后病了,圣上便赐淑妃协领六宫之权,这宫宴的场地便从祥云殿换到了冬晴园。
与明华身边的热热闹闹不同,素华孤身一人坐在一旁,还是身边的宫女葡萄见着郡主来了,才向她耳语几句。
见燕鸣歌总算来了,素华眼里有了神色,连忙拉着人亲亲热热的到一边去说话了。
至于小李氏早就去了后院拜见淑妃,担心三娘和八娘人生地不熟,燕鸣歌连浮翠都留下了,叫她看顾着些。
上回见着她还是她带着霍昆来候府,燕鸣歌连忙问她二人何时这般亲近了。
素华羞红着一张脸,紧张地绞紧帕子,转过头去,答非所问道:“瞎说什么呢,哪有?”
见她嘴硬还不承认,燕鸣歌轻轻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笑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都会眼神躲闪,手里绞着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