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钱氏抱了木兰睡觉,木兰身子一僵,继而放松下来,乖顺的躺在钱氏的怀里。

钱氏摸了又摸木兰的头发,低声问道:“今天阿武跟你们说啥了?”

木兰并没有瞒着钱氏,将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如果是以前,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因为凡事前面都有父亲挡着,可现在父亲死了,也只有娘亲与她并肩站在一起了。

每当此时,木兰总是后悔,若是她像所有的穿越女一样大杀四方,先为家里赚下许多钱,那么现在这场灾难他们是不是就能避过?

可这世上没有若是,所以她只能带着这未知的苦果独自品尝。

钱氏沉默良久,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靠人不如靠己,仰人鼻息的过活到底不能挺直腰板。”

“娘!”

“木兰,听娘说,娘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有一件事娘一直没告诉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大概也猜到了吧?”

木兰沉默。

“你不是娘亲和你爹爹的孩子,是我们家抱养的。说来那家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我们苏家庄的东家,我们苏家庄几乎都是佃他们家的地种,只有少部分人是有自己的田的。”

“他们家有一个规矩,凡是双生子,就要把其中一个送到外头去养,一辈子不能回去,不然会给家族带来灾难的。木兰,在苏家,你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双生姐姐。虽然规矩是这样定的,但你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哪能说不管就不管?所以,你去找他们吧。”

木兰一惊,“娘,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娘没有不要你,只是要是娘不小心也死了,你就去找他们吧,让你赖五叔带你去,到了那里你给他一些银子做答谢就好了。至于你弟弟妹妹,要是可以,你就把他们卖一个好人家,只要能活下来就好。”

木兰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氏惨然一笑,“孩子,不要觉得娘是为了你才这样说的,我这样也是为你弟弟妹妹好,这场灾难,十个里面能活下三四个就不错了,你赖五叔带着你兴许还能活着出去,可要是带上你弟弟妹妹,只怕你们全都得交代在这儿了,还不如先把你弟弟妹妹卖了,你回去苏家,以后你的心要是没变,就想法子再把你弟弟妹妹赎出来,送回苏家庄,让他们将你爷爷奶奶和爹爹的尸骨接回去……我也就算满足了。”

木兰沉默良久,“娘,我们都会走出去的。”

钱氏微微一笑,“对,我们都会走出去的。”手却慢慢的放在了左胸口。

第二天一早,木兰等人用过早饭,跟随着灾民继续移动,木兰就给赖五使了一个眼色。赖五微微点头,落后了两个脚步,眼里落下泪来。

这样的场景时有发生,并不会再有人相问了,木兰见了就劝道:“五叔叔,快别伤心了,等咱们到了府城再去告状好了。”

旁边的人这才有了兴趣,问道:“小姑娘,你们这是要告什么状啊?”

木兰就气愤道:“我爹和赖大叔叫我们县令的公子杀死了,还说他们是反贼,我们明明是跟着大家一块儿逃难的,他们冤枉我爹和赖大叔。”

☆、18.第18章

众人这才知道他们是前两天那场阻杀里的幸存者。

就有人叹道:“小姑娘快别费劲儿了,要是有幸走出去,那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吧,去告状,小心连自己的命也给送了。”

“是呀,现在官官相护,那些人杀我们是想冒功呢,以前只是听说,现在咱们也算是遇上一回了。”

“小姑娘说是你们县的县令公子?你们是哪个县的?”

“不管哪个县不都差不多吗?”

“差远了,”木兰嘟着嘴道:“我们那个县令可有钱了,我们镇上的教书先生说,县令把朝廷上头派给咱们的粮食贪了,还让我们交了不少的税,所以他有这么多这么多的粮食。”说着,木兰舔舔嘴唇道:“要是我能有一袋粮食就好了,到那时我就可以吃粥了,不对,是吃白米饭,香香软软的白米饭!”

四周的人都安静下来,木兰可以清晰的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其中就有明知是计的赖五。

木兰嘴角微挑,人在这个时候是最经不起刺激的。

接下来的时间就由赖五不断的引导着大家想象吴县令有多少的粮食,而其中只要拿出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而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灾民们走了一个月,本来就几近于崩溃,现在后面又有朝廷大军可能的杀戮,让他们心中恐惧的同时也生出了深深的怨岔之心。

而赖五的引导更让他们觉得,既然都要死了,那在死前饱餐一顿总比做饿死鬼强吧?

人性中的劣根性就是这样,一旦真的不管不顾了,那就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

才两天,和木兰同一条路上两千多的灾民就都躁动起来。

三伯母和钱氏隐约感觉到这似乎和木兰和赖五有关,钱氏是单纯的信任自己的孩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三伯母却越发急切的想离他们而去,她继而还记得木兰说要报仇时的神色。

她知道这有点忘恩负义,可她也实在没有办法,她还有一双儿女,她不可能真的为了钱氏和她的三个孩子牺牲掉自己的孩子。

终于,在第二天木兰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钱氏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木兰左右看了一会儿,没看见苏大福,又见钱氏这样,哪里还不知道。上前握住钱氏的手,低声道:“娘,认真说起来,他们家也不欠咱们家什么,苏大福的命的确是爹爹救的,但即使不救他,爹爹也逃不出来。”

钱氏木木的道:“我知道咱们家是他们的拖累,他们要走,娘也不可能真的拦着他们,可他们也不该不跟咱们说一声。”

木兰苦笑道:“娘要他们怎么说呢?真要那样撕破脸皮,以后回到庄子上,大家真的没法子见面了。”

“现在这样,以后咱们两家也同样没法子见面了。”

木兰点头,“那以后我们就不见他们了,娘,他们不值当我们伤心。”

钱氏就摸着木兰的头道:“你这孩子,娘不知是说你大度,还是说你冷性。”

“那娘就当我大度好了。”对于不在意的人,木兰真的很难将其记在心上,包括爱与恨。

“三娘?”身后有人不确认的叫了一声。

钱氏身子一僵,继而猛地回头,看见身后消瘦的妇人,眼睛一热,“大姐?”

木兰就好奇的看着那人。

李钱氏就落下泪来,上前抱了钱氏,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

钱氏就问道:“大姐,大姐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