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剑衣袖拂过,林若轩只觉得全身一松,所有的穴道都解开了。

他恼火至极:“谷主,你,你怎能如此?”

南宫剑冷哼一声:“我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顺手帮你把麻烦打发了。”

林若轩闭了闭眼睛,艰难道:“你根本不明白我们之间的事情。而且,阿雪他非常聪明,远比你想象的更加聪明,他只要回去一想……我,我本来想着,在祭天的时候去找他,可是你这样一来……”

“你还想着去找他?我就知道,你还不死心!”南宫剑冷笑道,“你就和萧图南一样,一辈子为季家卖命,弄得一身是伤,却还心甘情愿!”

“我又怎么了?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萧图南掀开医馆竹帘,大步走了进来。

南宫剑冷着一张俊美的脸,不吭声。

林若轩无可奈何,只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萧图南听完之后,忍不住深深蹙起了眉头:“南宫,你怎能如此胡闹?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你的死人谷!’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南宫剑霍然起身,怒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被季家灌了**汤?!我就不说林若轩了,就说你萧图南,当年木兰围场成武帝遇刺一案,你忘了季宁坤是怎么待你的?他还是你的大师兄!和你一起拜师学艺的大师兄!这就是大渊皇帝,这就是季家天子!”

萧图南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木兰围场的事?”

林若轩也十分疑惑地望着南宫剑,渐渐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是了,当初薛锦曾经说过,那个刺客的武功身法,和萧图南一模一样……武功身法,一模一样……

他忽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道:“南宫剑,是你做的?那个刺客是你?!”

南宫剑冷笑道:“倘若是我,那狗皇帝还能有命在?”

萧图南沉声道:“南宫,你给我说清楚。”

南宫剑瞟了萧图南一眼,声音变小了:“……是我让三徒弟扮成你,前去行刺。你别那么看着我,我不是要陷害你,我让他故意掉了面具,季宁坤知道不是你。”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本来想着,倘若季宁坤不趁机对付你,那自然好;倘若季宁坤借题发挥,想要收你的兵权,你定然受不了,便会弃官而去……我没想到,会弄成那样。”

萧图南愣了许久许久,而后长长吁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一直觉得此事十分古怪,果然……你简直,你简直胡闹!我倒罢了,你把若轩害苦了!”

林若轩回想着当年那些事情,实在是哭笑不得:“谷主,你难道没有想过,侯爷会隐忍下来?”

南宫剑怒道:“我怎能想到,他居然是头傻兮兮的倔驴?!”

林若轩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谷主,侯爷不是傻,也不是倔,那个时候,大渊北有女真,南有倭寇,大渊需要他,大渊的百姓需要他,所以他只能忍……你明白吗?”

南宫剑垂下眸子,不吭声了。

萧图南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南宫,过去那些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从今往后,你不能再这么胡闹了,你知道你昨晚那一出,会给若轩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南宫剑恼道:“皇家无情,他既然有悬壶济世之才,为何要在深宫里委曲求全?更何况,那个皇帝要娶妻了!”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林若轩:“林若轩,你难道要去祭天仪式上闹,去合婚大典上哭吗?还是说,你已经卑微到了这种地步,愿意和一个女人,或者说和一群女人,共侍一夫?”

萧图南怒道:“你住口!!”

南宫剑厉声道:“怎么,我哪一句话说错了?这种憋屈的日子,比得上开医馆,比得上老百姓的交口称赞,比得上病人们亲手送来的’妙手回春’、’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牌匾?”

林若轩头疼道:“谷主,你听我说……”

南宫剑直接打断了他:“前些天那个小女孩儿,背上长了拳头大的痈疮,爹娘带着她跑遍了京城所有医馆,根本治不好,就快死了。可是你,用大蒜和烈酒做了一种古怪药水,三天就让她下床走动了!她爹娘跪在病床前面,给你磕了十几个响头!你明明很喜欢治病救人,为什么要进宫伺候男人?”

林若轩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谷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把我当成朋友,想为我好。有件事情你大可以放心,我已经决定了,这家仁心堂医馆,我会一直开下去。”

萧图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南宫剑也挑眉道:“此话当真?”

林若轩笃定地点了点头:“绝无虚言。”

南宫剑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而后不自在地把脸扭到一边,嘀咕道:“如此便好。至于方才你说的……什么朋友,那就罢了,我可没把你当成朋友,我只是看不惯别人自甘堕落。”

萧图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摇头。

……

这天一大早,仁心堂又是热闹非凡,老老少少的病人们挤满了外堂,排着队等候着进内堂看病。

“徐大娘,你也来啦?”

“诶,我听我那侄子说,这仁心堂的凌大夫虽然年轻,看病可好咧!”

“是啊是啊,我也听隔壁刘嫂子说,她那咳嗽的老毛病,就是凌大夫治好的!”

“可不是嘛,他还收了两个孤儿做药童,真是好心人哪……”

季如雪摸了摸脸上蜡黄的□□,故意佝偻了腰身,把呼吸放得粗重,默默等候着。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童儿掀开内堂竹帘,脆生生地叫道:“该你啦,快进去吧。”

季如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大步走了进去。

今天的内堂,窗户上的湘妃竹帘高高卷了上去,屋子里非常明亮,炉子上的药汤“咕噜咕噜”响着,发出浓重的苦涩气息,再也没有那天装神弄鬼的昏沉感。

而那位真正的“凌大夫”,正在桌后低头翻看着几张药方,只露出一个漆黑的发顶,看不清面容。

季如雪脚下微微一顿,竟有些不敢上前。

万一,万一……

那位“凌大夫”似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抬头笑道:“坐吧。”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季如雪有种天晕地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