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一句谢啊?”Erica拽着他的手不让走,一双杏眼里满是狡黠:“我才没那么好打发呢!贺哥破案了要请我吃饭才行!”
贺子阳顿时头大。说实话他一点儿都不想和这个男孩儿再有什么接触,倒不是讨厌他这个人,说实在的这小孩儿虽然娇了点,但没什么坏心思。实在是他过不去心里那道槛儿,一想到Erica曾经听过他和林唐的床脚,贺子阳就浑身别扭,恨不得扭头就走。
Erica不依不饶,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架势。想着小孟也等了有一会儿了,贺子阳无奈之下只能点头:“下次请你吃饭还不行吗?快松开吧!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那说好啦!”Erica这才满意,又得寸进尺道:“反正顺路,贺哥你再捎我一段儿呗,我就去你们单位旁边那个小区做家教。”
贺子阳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行行行,跟着吧。”
一转身,却看见林唐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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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将胳膊从Erica手中抽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有些尴尬。明明没做什么,怎么心虚得像被捉奸在床似的。
二人已经三天没见了。为了躲林唐,他那天从酒店出来,连东西都没收拾,径直就回了自己家。
林唐看着气色不太好,唇色有些苍白,眼下泛着青黑,惯常挂在脸上的温润笑容也没有了。贺子阳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也很糟糕,连忙侧脸避过他的视线,低头往车那儿走去。
林唐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
从后视镜里,贺子阳看见那个颀长的身影静默地站着,越来越小,在昏黄的夕阳下渐渐凝成一道黑色的剪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心脏一阵抽疼,他不敢再看。垂下了视线,却无意间瞟到了袖口。右侧袖口的扣子和正身是一个颜色,但仔细对比便能发现,左右两侧扣子的光泽并不一样。贺子阳做事粗手粗脚的,衣服经常不是这儿勾了根线,就是那儿掉了个扣儿。他也不在意,只当没看见。林唐却讲究,每次看见了都会仔仔细细地帮他补好。
他曾经觉得,林唐就是他理想中的妻子形象,温柔漂亮,体贴贤惠,即使是偶尔使点小性子,也显得很可爱。只是没想到……
怎么又想到他了?贺子阳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正打算随便聊点儿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Erica却先开口了:“小孟哥,你们警察是不是特别不好找对象啊?毕竟你们工作那么忙,还老要值班。”
“可不是嘛!”说到这个,小孟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在警校的时候,凭着六块腹肌好歹还能骗个女朋友。但自从工作了,行情是一年不如一年。工资也不高,时间也没有,万一遇上个特殊事件连安全都没保障,人姑娘凭什么和你处啊?就你贺哥这条件,不也是单了这么多年么,也就是最近撞大运才找着对象了,给他乐的呀,就差把‘老子有媳妇儿’几个字刻脑门儿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人从前的甜蜜画面一幕幕地浮现在他脑海中,贺子阳只觉得心中酸涩难耐,嘴角挂上一丝苦笑。
“是嘛!”Erica扒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贺子阳棱角分明的侧脸,状似无意地说道:“贺哥一看就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和他处对象上辈子得积了多大福啊!”
贺子阳勉强笑笑,没接话。
到了地儿,Erica笑嘻嘻地和二人道过谢,又盯着贺子阳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叮才刚踏进办公室,就收到了Erica的短信:
【贺哥,停车场那个是你男朋友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是因为我上次那些话吗?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害得你们吵架。我猜你应该还没出柜吧,如果心情不好没人可以倾诉的话,我随时待命!要开心一点呀!】
【不是因为你,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Erica靠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牌上,看着贺子阳的信息咧着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不禁感叹贺警官的男朋友实在是太天真了,他或许以为宣示了主权就能逼退自己,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吃着才更香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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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Erica提供的线索,贺子阳尝试将范围缩小至考研和做考研辅导的人群。科大很鼓励学生考研,和校外培训机构也有合作,因此校方配合地表示可以给他们提供相关人员的资料。
孟既朗……看见负责人的名字,贺子阳一愣,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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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啊,贺警官。”孟既朗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勾着嘴角笑得懒散:“做考研辅导的学生当初都交过申请表,但没录进电脑,就麻烦贺警官把这些表都抱回去了。考研学生的名单我待会给你发电子档。”
“麻烦你了。”贺子阳接过厚厚一沓申请表,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犹豫再三:“关于林唐,我有事想问你。”
“哦?”孟既朗挑了挑眉,眼神揶揄:“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来问我干吗?怎么,分手了?”
“还没有。”贺子阳垂下眼眸,声音有些苦涩:“我就是想问问你,那次聚会林唐喝醉了,是他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不是。”他答得果断,“我没必要骗你,是我自己翻他通讯录翻出来的。”
贺子阳心下莫名一松,“那你怎么就偏偏选择打给我了?”
孟既朗轻笑一声:“那就得怪林唐了。他给你的备注那么特别,又在第一个,我一眼就看到了,不打给你打给谁?”
“备注?”他们那时候还没在一起,他本以为林唐给他的备注就是名字。
“Arc-en-ciel”孟既朗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调,见他一脸疑惑,便随手在纸上写了出来:“是法语,我有个前女友是法国人,所以正好能看懂。这词儿的意思是彩虹,都用这种备注了,说你俩没一腿谁信啊?我也就乐得推一把。”
贺子阳定定地盯着纸上的那个单词,指甲不自觉地掐着掌心,半晌才回神:“谢谢,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孟既朗嗤笑一声,这么笨一个人居然能让林唐失手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次确实是他自己打给贺子阳的,但林唐的手机向来有密码,那天却没了;平时这种聚餐能推就推,却偏偏去了他组的那个局;明明一斤白酒下肚都能神志清醒的人,才喝了一瓶红酒就趴下了……林唐确实没和他串通,不过是连他也一起算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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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阳步履匆匆,却在楼梯口猛得停下了脚步。林唐站在拐角处,神色坦然,显然是特地在等他。
林唐缓步上前,抬手轻轻碰了碰他下颚处的创可贴和没剃干净的胡茬,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贺子阳偏头躲开他的手,喉结上下微颤,却没说话。心里清楚自己应该离开,双脚却像生了根似地一动不动。
“哥哥考虑好了吗?已经五天了。”
贺子阳垂下眼帘,给不出答案。那些纷杂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化,他没法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但即使是在最恼怒时也没能说得出的分手二字,现在更是说不出口。
“可是我好想你。”突然其来的拥抱令贺子阳一怔,熟悉的气息涌进鼻腔,身体忍不住地微颤。心下莫名涌起一股慌乱,他下意识地一把推开林唐:“别靠近我。”
林唐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半垂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一圈阴影,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贺子阳别过视线,深呼了一口气,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开。直到坐进车里,他才像泄了口气似地瘫软在座椅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自己真的比想象中还要没用,只差一点点,只要再多待一秒,就又要忍不住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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