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他的皮肤像融化的蜜糖,色泽饱满又健康。然而胸腹以及手脚覆盖的细碎鳞片,又昭示着他拥有爬行类冷血动物的特征。

温莱知道,他可以用利爪直接撕碎一头狮子。如果撬开他的嘴,就能看到异常突出的犬齿也许该称之为蛇类的毒牙。那里面藏着某种神经毒素,毒性大概来源于巨蜥血统,注入人体的瞬间,就能宣告对手的死亡。

事实上,在成为温莱的贴身侍卫之前,西蒙就过着终日厮杀的生活。他被囚禁在国都地下角斗场里,戴着沉重的镣铐,一次次打败指定的对手。有时候是发狂的野兽,有时候是同族,或者嗜血的人类战士。每一场角斗的最后,西蒙都会把场地搞得血腥又恶心,然后拖着满身的伤,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回到自己的囚牢。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十年,或者更久兽人的寿命要更长一些,对时间的感知也很模糊。某天,他终于不必再走上角斗场。费尔曼公爵给刚满五岁的小女儿挑选侍卫,看中了他出色的战斗能力,于是大发慈悲把人买下,扔进训练所和其他二十个青年人竞争。

西蒙熬过了所有艰难的试炼,将竞争者踩在脚下,一步步夺得胜出的机会。他穿上体面的侍卫服,走进公爵府,第一次见到瓷娃娃般精致的公爵千金。

在开满白蔷薇的小花园里,西蒙半跪下来,向温莱宣誓忠诚。

他甚至不敢亲吻她的手背。

仿佛亲吻是一种玷污,而他的毒牙和利爪,稍有不慎就会弄伤重要的主人。

时隔多年,西蒙跪坐在温莱床前,依旧显得小心翼翼。他尽力把身躯缩得更小,即便这种努力毫无意义。混种兽人的骨骼远比常人强壮,很多年前他能单臂托着温莱到处跑,现在温莱已经过了成长期,个头刚够到他的胸肋。

“你怎么进来的?”

温莱没有起身的欲望。她勉强用胳膊撑着脑袋,懒懒问话,“谁教你随便闯入淑女的房间?”

西蒙低垂着眼睛,半晌开口,声音低沉且怪异,像一堆破烂的金属摩擦地板。

“……我听说您回来了。”

所以迫不及待来见面。

温莱看向西蒙。她的这个贴身侍卫,似乎总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她不理解这种依赖的来源,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全然忠诚。

毕竟他实在是太沉默了,鲜红的眼眸又不曾流露人类的情感。温莱有时候会产生错觉,仿佛自己不是一个主人,而是西蒙私有领域里的重要财产。

他依赖她,思念她,不愿与任何人分享,甚至曾经对着兰因切特的背影呲牙。

“好了,你见过我了。”温莱皱眉,她出了一身汗,睡裙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双腿间也黏答答的,不知怎么回事。“先出去,我要洗澡。”

西蒙下意识收紧手指,将洁净的帕子攥成皱巴巴的一团。他恭谨告退,起身时目光掠过温莱的胸口,呼吸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微弱的咕噜声。

温莱穿了一件薄薄的塔夫绸睡裙。她向来遵循母亲的要求,活得矜持又古板,所以这件裙子宽松又普通,一直盖到脚踝。

但侧躺的姿势让领口露出了空隙,以至于西蒙能窥见内里乖巧沉睡的乳尖。

他多花费了半秒钟,才转过身体,尖锐的牙齿在口腔内微微震颤着,渴望咬住那可爱的、像樱桃一样甜美的小东西。

这种卑劣的欲望流窜过四肢,又被狠狠压制下去。西蒙匆忙离开少女的卧室,穿过铺着地毯的长走廊,一路奔至无人的花园,才敢弯腰抱住灼热的身躯,骂自己一句贱种。

“请原谅,请原谅我……”

他的声音浸满了痛苦,鲜红的眼睛几乎要熬出血来。

周围没有女佣,负责修剪蔷薇的花匠也不在。混种兽人的告罪变成了隐秘的自诉,自诉又演变为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轻轻嗅闻着破烂的手帕,喉咙里滚过低微的呜咽。

09 滚出去

重新沐浴清洁后,温莱变得毫无睡意。

她看了看外面幽暗的天色,干脆服用了一小瓶自制的魔法药水,好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温莱在格尔塔学院修习白魔法和经济学科,研制魔药的课程一直都是满分。平时在家的时候,厌倦了社交和没完没了的礼仪课,她就会躲到自己的实验室里,鼓捣各种效果的魔药。做出来的成品装在漂亮的玻璃瓶里,放到妆台上,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香水。

这种小伎俩,能够骗过她那厌恶魔法的母亲。

想到母亲,温莱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她从衣橱里挑了一套比较保守的淑女长裙,对着镜子打扮一番,出门下楼。

公爵府的西南角有一座巨大而漂亮的玻璃花房。温莱小心避让着各种珍贵花卉,踩着微微湿润的道路往里走。在足以淹没人的缠藤花架间,她找到了正在修剪枝叶的中年贵妇人。

“母亲。”

温莱拎起裙角,屈膝行礼。

卡特夫人看见她,只皱了下眉头:“你怎么还不睡觉?”

她的声调很柔软,但并不温和。仿佛晚上九点钟不休息属于极大的罪过。

“三个月后就要举行婚礼了,你应该呵护自己的皮肤,而不是大晚上随便晃荡,像一个不守规矩的浪荡女人。”

类似的训诫温莱已经听过很多,她低头道歉,随后用足够平和的语气说道:“关于这个,母亲,我想和兰切解除婚约。”

卡特夫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她。那双相似的蓝眼睛迅速浮起厌恶与惊慌:“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坏事有很多种含义。

比如婚前失贞,和别的男人有了私情,或者干出蠢事惹怒兰因切特。

卡特夫人绝对不会想象到,女儿在边境被敌国的皇储强奸,而尊贵的兰因切特冷眼旁观。如果她知晓了这个事实,恐怕会尖叫着揪住温莱的头发,斥骂温莱像个下贱的婊子、母马,为何不当场自杀来维护自己的贞洁。

温莱用力揪紧裙子。

身体的伤都已经愈合。在她回到安略堡的那一夜,就使用了治疗的魔药。

但在母亲探查的视线下,所有的不堪似乎无所遁形。

“没有。”温莱说,“我没做什么坏事。母亲,我只是不喜欢他了,再履行婚约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家不和皇室联姻也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父亲还很健康,哥哥的职务也稳定,等我从格尔塔毕业,我可以从事医疗……”

还没说完,卡特夫人就发出了一声嘲笑。

“别说蠢话。温莱,回去睡觉吧,明天你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