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就是小院轻掩的门扉,她?就在其?间?,梁霄伸出手下一瞬有?人扣住他的手臂,将他死死拖开。
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前,梁霄下巴上挨了一拳。
他转过头,抹掉嘴角的血迹,眉眼狠戾地问:“你干什么,明轸?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明轸揪住他前襟,冷声道?:“到底是我们欺人太甚,还是你欺人太甚?我姐姐是什么性子,是什么人?你逼得她?如此,宁可拼却名?声不要,也要与你分开,你不自省自己的错处,竟还好意思说什么‘不嫌弃’?轮到你嫌弃我姐姐么?当年你腆着脸来求娶,我就瞧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给?我瞧中了吧?”
梁霄本就一肚子气?,想找明筝理论未成,倒被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舅子给?打了一顿,他气?呼呼地推搡对方?,大声斥道?:“我不好?我再不好,也是你姐夫!是你爹娘点头首肯,收了我们家?聘金,巴巴奉上四十多抬嫁妆,把闺女陪送进门!我再不好,也是朝廷四品卫指挥佥事,是勋贵之后,承爵的嗣子!倒是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来跟我说话?”
一声闷响过后,梁霄右脸跟着挨了一拳,他吐出口中的血水,靠在那假山石上,裂开嘴笑了,“怎么?恼羞成怒?你瞧不上我,你姐姐可瞧的上呢,别看她?闹脾气?跟我提什么和离,转回头,不定怎么后悔痛哭反转过来求我呢。过往这么多年,她?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你当她?是什么天香国?色贞洁烈女呢,在床上还不是被我……”
“梁霄,你不是人!”明轸揪住他衣襟,将他整个人提得离地半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住手。”
远远一声呵斥,叫兀自笑着的梁霄变了脸色。
甬道?另一头,承宁伯梁少轻和明思源并肩立在那,已不知来了多久。
梁霄心里一惊,自己适才说那些气?话恶话,岂非都给?岳父听了去?
梁少轻快步走过来,低声斥道?:“霄儿,胡说什么?还不给?你岳父大人致歉?”
明轸松开了梁霄,垂头丧气?立在原地,知道?父亲定会教?训,他也破罐子破摔,决心认罚。
明思海却久久未曾说话。
梁少轻心中忐忑,含笑道?:“思海兄勿怪,年轻人话赶话争执起来,失了分寸,他心里定不是这么想的。梁霄,还不给?你岳父赔罪?”
梁霄作?势要行礼,明思海摆了摆手,“罢了。”
梁少轻见他不欲追究,长长舒了口气?,“还不谢你岳父海涵?”
“岳父,我……”
“梁世子,”明思海负着手,沉沉开口,“这些日子,暂先不必来了。”
梁少轻笑容一顿,听他缓慢说道?:“你在军营所犯之事,我会向吏部的人求证,若你有?一字蒙骗,不尽不实,这件事,我都不会再管。”
说罢,朝梁少轻点点头,“伯爷恕罪,明某便不远送了。”
梁少轻满心狐疑不定,听他这意思,像是不打算为梁霄争取了?
他老糊涂了不成?小夫妻吵个嘴,芝麻绿豆大小的事,至于把两家?几十年情分抛之不顾?姻亲姻亲,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梁霄出了事,他明家?能独善其?身 ?
思虑间?,明思海已经踱出步子走了开去。小厮含笑守在一边儿,做了个“请”的姿势,“梁伯爷,梁世子,这边请……”
**
“天杀的不识好歹的东西!”马车里,传出阵阵斥骂,伴着抽抽噎噎的哭声。
梁老太太手里捏着沾了药的帕子,正为儿子小心擦拭着伤处,“明轸这小王八蛋,敢下这么样?的死手打我儿,回头定要他明家?上下好瞧!”
“行了!”她?已经哭骂了一路,梁少轻早就听烦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少轻此时看见梁霄垂眉丧眼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家?里说好了,凡事大局为重,明筝在宫里跟各家?内院有?关系,她?为你求求情走走路子不好?明思海再不济,也是吏部尚书简询的老师,他但凡愿意替你说句话,都比咱们无头苍蝇似的跑断腿强,不争气?的东西!”
梁老太太抹了把眼睛,恼道?:“您是伯爷,往上数三辈,老祖宗是陪太祖打天下的功臣,百年勋贵传承至今,怎能灭自己威风涨他人气?焰?论关系人缘,您比他明思海短了什么不成?再不济咱们家?也是出过娘娘的人,皇陵里还躺着您亲妹子呢,那可是皇上的枕边人,您去求一求,难道?比不得一个后宅妇人说得上话?我就偏不信,咱们家?离不得明筝!”
“混账!”梁少轻咆哮道?,“就是你这么骄纵,袒护,才养出了这么个逆子!你听听他适才说的都是什么话,人在明家?地头上,把人往死里头作?践,你当明思海没脾气??早年跟皇上斗气?,这厮称病十二年不上朝,你瞧瞧皇上罢了他职衔没有??说过他一句重话不曾?要不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分不清轻重缓急,眼前都要火烧眉毛了,还在意那么一星半点的脸面?我叫你跟着来,是叫你护着这废物的?你们娘儿们,哭一哭,劝一劝,好话多说说,至于是这个局面?”
他气?得脑袋疼,抬手捂住额头,“等着吧,等吏部的结果出来了,丢官削爵,届时你们娘儿俩就快活了。”
“爹,真有?这么严重吗?”梁霄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前途的,在这事上,他比老太太紧张。否则也不会愿意几次三番地下跪去求明筝回心转意,比起尊严,自是前程更要紧。
“废物!”梁少轻想到他做的糊涂事就暴跳如雷,随手抓了个软垫朝他掷过去,“连个女人都办不下来,你算什么男人?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庄子上那贱货?”
“我……如雪她?……”梁霄支支吾吾,送安如雪去庄子上暂住只是缓兵之计,原想等把明筝接了回来,再慢慢磨她?的性子,等时机成熟,再把安如雪接回,此时父亲一问,他倒不敢说真话了。
“没用的东西!一个西夷人手里头抢的烂货,也值得你宝贝成这样??简直丢我承宁伯府的脸!”
梁老太太默了一会儿,听到这里便坐不住了,“你还怪儿子?不是你打的好样?子,你儿子会跟着学?庶长子天天杵在眼皮子底下,叫我给?人笑话了一辈子,你倒没事人儿一般,继续风流快活你的,难道?你藏在家?庙那个不是烂货?上个月初五说是外头喝酒,打量我不知?那贱人徐娘半老也没歇了勾搭男人的心,你们干了什么丑事,我都不稀罕说!”
她?几句话堵得承宁伯满脸通红,私密事被当着小辈面前撕开,里子面子全不好看,他怒喝道?:“给?我闭嘴!我梁少轻还没死呢,轮得到妇人挤兑?”
一路争吵不休,梁家?的车渐渐驶远。陆筠骑在马上,回望身后那只颇有?年代的匾额。
“明府”。
郭逊笑道?:“小两口吵架,全家?出动来劝了,看来没劝和,不欢而散,打量这梁少夫人,是个颇有?脾气?的人啊。”
当然不是。陆筠在心底默默反驳。
她?是再温柔不过,再有?涵养不过的人了。
能气?得她?如此,可见梁家?错处颇多。
如今吏部搜罗的罪证也差不多了,明日御前传唤,多半圣上要找他问话。
他虽不是梁霄直属上峰,对对方?的一些事也是所耳闻的。
这回只怕对梁家?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会不会入宫来,向太后替梁霄求情呢?
不管她?怎么做,也轮不到他来关怀了。
“派个人跟着,苏萨哈的行踪未明之前,梁霄见过谁,去过哪,本侯都要知道?。”
郭逊肃容应下,想到一事,问道?:“那负责看守梁夫人的那些眼线?要不要撤换了,单跟着梁霄就够了吧?内宅妇人,难道?会与朝廷钦犯有?什么往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