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裴渊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便朝着身后那人狠狠地扇了上去。

啪--

那人猛然跪在地上却并未求饶,只是沉声说道:“殿下,您醒醒。”

因着今日有不得不去的要事,文舒只得打扰裴渊难得的清净,敲了许久的门也未见人应,却听见他若有若无的说话声,甚至还带着些许怒气。

他只得推门进入,原本清晨他才打扫过的屋子,此时却是一片狼藉,书册和漆黑的墨汁混在一起,就连重要的公文也随意的扔在地上。

他便知晓,裴渊又出现幻觉了。

前些日子他还能分清现实和幻觉的区别,但最近这段日子却是严重了几分。

甚至对着幻觉中的明枝吵架,暴怒,甚至还会伤害自己的身体,幸而今日只是骨节受了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

他看着裴渊的手指骨节处缓缓低落的鲜血,熟练地默默拿出金疮药和白布。

裴渊似是缓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迷蒙的眼神已然变得清晰了许多。

他对方才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淡淡地说道:“何事?”

文舒从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请柬,应道:“殿下,威武将军李汝去了。”

--

李汝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在临死前用手中的兵符与裴渊做了一笔生意,只为了换回舒太妃骨灰的李汝死了,他与心爱之人一般都是死在了初冬的第一场雪中。

他似是在前一日察觉了自己身子的状况,专程让自己的义子从衣橱中取出他在成亲当日的那件朱色的喜袍,还让侍女替他梳上最近京城世家公子最流行的发髻。

因着病了许久,眉目之间已是满是疲态,但今日却是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羞涩。

五年了,舒太妃去世已有五年了,但他已然十年没有见过她了,那个会甩着鞭子训马,但却在情意中分外娇羞的姑娘。

他在西南风吹日晒,眉目虽是刚硬,但终究抵不上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又怕再见到舒暖儿时,她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样子,但他已然沉沉老去。

曾经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将军,此时终究是带着些许怯意,但转念一想,这世间已然没有他所在意的人和事。

恩师和心爱的妻子都在地下,他们终会相聚,想到此处,李汝的脸上已然带着些许温和。

他抱着怀中的牌位,因着抚摸了许久,上面的木刺以及不平和的地方已然泛着些许润亮。

那牌位上的喜帕俨然便是那件明枝偷偷从舒太妃的衣物中藏下,递给他的那条。

李汝端坐在他们一同长大的院子中,一向硬朗的面容,此时眼中蕴含着满是情意与不舍。

李汝虚弱地坐在舒暖儿曾经居住的院落中,轻抚着窗柩上的菱花,眉目之间却满是不舍,这承载着他少年时记忆的府邸,在他死后,终究是别人的了。

倏然间,几片鹅毛状的雪花落到了他的手心,那丝丝凉意却是使得他的神智愈发的清醒。

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困顿便染上了他的心头,坐在抄手游廊上的李汝,看着他曾战斗了一辈子西南的方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枯骨无觉,终究是一片虚无。

---

“殿下,到了。”

裴渊缓慢地睁开双眼,听着周围的哭声眉目微蹙。

他的精神却是更差了几分,眉眼之中满是疲意,但眼神依旧凌厉。

在行下马车之后,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周前来吊唁的人们,那些人虽在悄声交谈,但裴渊的神经却是分外紧绷,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仿若在敲大鼓一般,震得他神经都在颤抖。

裴渊随意地看着四周,忽然一个娇嫩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瞳孔猛然一缩,心脏猛然抽动,眼中凌厉地看着远处站在威武将军府邸吊唁处的明枝。

与上午时水绿色衣裙不同,她却是换了一件素白的衣衫,背影满是默落,身子却是分外的娇弱,时不时抽动的肩膀却是???难掩其悲伤。

看着周围人已然离去,她便行至厅中,长跪在蒲团上,不知在低声呢喃些什么,说着说着仿若与父母失散的孩子一般,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当裴渊回过神时,却看到明枝已然行至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五章

漫天飘散的白色纸钱, 在府邸随处可见的纸扎, 以及纯白色的灯笼,以及白黑相间的对联都在昭示着故人的离去。

而明枝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衣裙站在他的面前,一向清秀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未涂口脂的唇角已然是一片惨白。

飘散的纸钱甚至在她的裙摆处堆积, 身后便是漆黑的棺木, 若是忘却这是李汝的灵堂,此处仿若是明枝的葬礼一般。

原本已然止住的泪花, 明枝在见到裴渊的一刹那便再次流了下来,眉目微转,眼中满是委屈和对故人的不舍。

她想起裴渊似是不喜她的出现, 只得留着眼泪站在他的面前,忽然从灵堂中传出一阵极度哀伤的哭声, 被感染了的明枝心中分外委屈。

正欲向往常一般扑进裴渊温暖的怀中, 大氅紧紧地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躯, 感受着他呼出温热的气息, 四目相对,满是情意, 还想听他温和的声音, 想要让他轻抚着她的额头, 安抚她甚至抱抱她。

裴渊却是眉目紧锁, 冷淡地轻瞟了她一眼后, 她每向前一步,他都要向后退一步,他们之间虽然只隔了五步, 此时却如同天堑一般、

裴渊的行为却是如同冬日冰刀一般狠狠地扎到了她的心间, 她绝望地看着裴渊, 心底地悲伤已然溢了出来,她不信裴渊怎会这般冷情。

她急忙向前多跑了几步,却没有料到自己的身子却是穿过了裴渊。

原本还在心底埋怨裴渊的她,似是却是愣神了,怎得身子会穿过别人,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次尝试着触碰裴渊,结果还是那般。

裴渊见她这般天真,眼中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波澜,他只是淡漠地说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