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战其实并不信什么点花灯能祈福转运的迷信说法,但既然南溪都亲自做了,他也不好拂了南溪一片心意。

南溪并未理会他,专心致志的跟着青栀的指导,一层层将莲花瓣糊裱上,直到一盏漂亮的粉色莲花灯在他手中成型,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碧绿的荷叶簇拥着莲花,精巧又漂亮,再点上烛火,火光明亮而又温暖。

虽然这花灯几乎都是青栀和宝来在做,自己不过是做了最后一步,但南溪依旧成就感满满。

他都有些舍不得将花灯送出去了。

“拿来让孤瞧瞧。”

祈战不由分说的从他手中夺走了花灯的手杆,想着这是南溪亲手做的,越看越觉得满意,正要开口说自己很喜欢时,就听南溪开口说了一句:“今日贤妃送了糕点与元宵过来,贤妃如此有心,我自然也当礼尚往来。”

祈战闻言笑容一僵,但这种失态只维持了一瞬间,并未让任何人发觉。

“这花灯,竟是给贤妃的?”

他虽然依旧在笑着,可眼底却是冷的。

南溪并未察觉祈战的异样,或者说,他并不在意祈战会有什么反应。他顺着祈战的话点了点头:“是,给贤妃的。”

“这花灯便劳烦陛下差人送去吧。”

南溪之所以一定要等到祈战回来才做这花灯,其实也是存了些小心思的。花灯可做文章不多,但若是当真有心自然也会有法子。

他想不到该如何规避那些阴谋诡计,便只能光明正大的在祈战眼皮子底下做,又经由祈战的手送去,如此一来那些当真有坏心思的人也会因为祈战而有所顾忌。

南溪并不想这般机关算尽,那样活着太累了。可是以他如今想寻死都不由己的处境,他只能尽可能的在这晋国皇宫里过些清净日子,得过且过。

祈战抿着唇不置可否,但却将手中的花灯直接递给了身后的大内总管。

不需吩咐,大内总管便懂了他的意思,朝两人各自行了礼,而后退下去了贤妃的寝宫送花灯。

总管走后,殿内的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青栀和宝来隐约察觉气氛不对,瑟瑟缩缩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祈战冷着脸不说话,而南溪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明明看似眼神毫无交集,却总叫人品出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最后打破这诡异氛围的,竟是南溪因为没有进食而响动的肚子。

那一串咕咕声响其实不明显,但由于太安静,反而显得特别的明显。

南溪捂着肚子,羞得面红耳赤,只觉得很是丢人。

原本冷着脸的祈战忍俊不禁,那骇人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无踪。

他转身对青栀和宝来道:“你们怎么侍候八皇子的?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让御膳房传膳?”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宝来反应极快,抢先在青栀之前躬身行了礼,而后转身走得飞快,生怕走慢了一步被祈战叫回去问罪责罚。

青栀低着头,心里暗骂宝来没义气。

许是怕祈战问责,宝来完全不敢有半点拖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带着传膳的宫女折返了回来。

祈战已经用过膳了,但不妨碍他也坐了下来亲自盯着南溪吃饭。

南溪可是有过前科的人,当初要不是自己逼着,南溪恐怕早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南溪也确实是饿了,所以哪怕被祈战目光如炬的盯着捎他也没觉得膈应,而是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慢慢进食。

他的胃口并不大,只吃了小半碗饭,夹了几口菜就吃饱了。他刚要放下筷子,祈战却是不满的皱着眉,曲着手指,骨节轻轻敲着桌面道:“再吃一些。”

南溪想说吃不下了,但看了祈战那不容置疑的脸色,到底还是没选择跟他对着干,又默默的重新端起碗,多吃了几小口。

“行了,都撤下去吧。”

祈战看他进食的速度越来越慢,也知道他的胃口已经到了极限,再吃估计胃就要不舒服了,于是吩咐宫女们将饭菜都撤走。

吃得太饱的后果就是觉得撑到了喉咙里,南溪拧着眉,捂着胃轻轻按揉,而让他如此难受的罪魁祸首却毫无愧疚之心,反而还理所当然的说:“正好出去走走消消食。”

南溪:“…………”

他一个坐轮椅的残废,被推着走多远都消不了食。

祈战似乎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兀自又说道:“既然是祈福,今日自然也要燃放花灯,护城河太远,御花园内的碧瑶池倒是可以放一放。”

南溪不想出去,也不想放点什么祈福灯,可祈战却没给他选择的余地,直接推着轮椅,带着他就往殿外走去。

青栀和宝来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快步的跟了上去,当然没忘了带上几盏花灯,至于那个做了一半的滚灯,早就被青栀遗忘到了角落里。

碧瑶池的池面上已经放了不少已被点亮的花灯,在明朗温和的月光之下随波逐流飘飘荡荡,与波光嶙峋的水面相互映衬,如星海坠落。

夜风徐徐,一行人在池边停下,青栀瞧着远处的祈福灯眼眸亮闪闪的全是光,而宝来也一脸兴奋。

刚开春的夜晚其实比冬日更为严寒,南溪裹得厚实,手中捧着暖炉。青栀从旁怂恿他点灯,但他并却未打算亲自放花灯。

花灯祈福,而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有福之人,祈求也得不到,何苦白费心思。

青栀和宝来听说他不想放,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敢继续规劝强求。倒是祈战神色晦暗不明的问道:“你就没有任何想求之事?”

南溪抬头,月光洒在他瞳孔上,晕开清冷的余晖。

青栀和宝来早已拎着花灯到了池边放花灯,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