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都在抖,陆卿的指甲不小心刮了他一下,浅淡的红印透出来一些,却没人管它。
“御园玛丽苏对不起,”陆南很诚恳地看着她,缓和了态度,没有去诉说自己和顾北之间的感情,换了角度试着去理解陆卿的想法,“会很难受吗?看到我和……小北。”
陆卿没有回答,也许她自己心里也迷茫着。
她是妈妈,两个孩子是从她肚子里掉下里的肉,她知道双生子永远拥有别人无法插手的感情,只是没想到这份感情会突然变了味。
陆南有时候会想,他们是兄弟的时候,妈妈会爱他们,那他们成为恋人,妈妈就不爱了吗?
怎么会不爱呢。
她只是太难受了。
见识过人情冷暖的成年人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好是坏,同性情侣过得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一对儿孪生兄弟。两个孩子从小就没分开过,所有感情混在一起,那真的是爱情吗?
趁一切都还来得及,先让他们分开、各自冷静一下,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我们想过很多……”陆南把他们见不得光的过往一点一点掏出来,想要慢慢讲给陆卿听。他提起了他自己多年的隐忍和逃避,也提起了顾北的自责和犹疑,把试探着确定心意后的巨大喜悦分享给她,也告诉她,他们曾经想被所有人接受的幻想,和被现实打败的不甘。
不过他们已经开始明白了,外界的很多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我们没有再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了,但是……”
“但是,你们不一样……”
“你们是……我们最亲的人,”这么直白的情感表达对陆南来说是个挑战,他说的很艰难,磕磕绊绊的,却是鼓足了两份勇气,“我很想把小北作为……爱人,介绍给你们,小北也是。”
“不接受也没关系的,但我们不想欺骗你们。”
“如果当初没有被发现,现在我们应该也会主动来坦白的。”
“这么大的事情突然摆到面前,不能接受是很正常的,我们明白。”
“所以对不起,没有好好地承认错误,也没能好好给你们接受和消化的时间。”
“肯定吓到你们了吧?”
“对不起,可以原谅我们吗?妈妈。”
妈妈,他喊她妈妈。
陆卿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她是妈妈啊,她怎么会不爱他们。
陆南句句都是“我们”,心心念念的全都是顾北。两个孩子一模一样的身影在眼前重合,她抱住陆南,只问了一句话:“小北回来了吗?”
每个假期陆南都会消失一段时间,这次他没有走,但连着一个月都没着家,摩托也总是不在家停着,想也知道他去干嘛了。
“嗯。”陆南也抱住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长这么大了,陆卿低着头,只能靠在他肩上,“要见见他吗?”
“他过得好吗?南方气候习惯吗?自己会不会做饭?”
“很好,习惯,做饭比我好吃,还认识了很好的朋友。”
陆南一一回应着,他知道这些小小的事情就是一个母亲最关心的内容,不厌其烦地描述着自己看到的那个顾北,却怎么说都觉得说不全。
“要见见小北吗?”陆南又问了一次,“他就在楼下。”
陆卿只是低着头,又问:“什么时候回去?”
陆南笑了笑,这种逃避似的别扭他也有,现在看来大概是从陆卿身上遗传下来的。
“下周,我骑小黑送他去机场。”
其实这不是陆南第一次提及顾北了,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点一点把顾北的身影拉回了这个家,循序渐进地磨着,这才让小北没有成为一个不可提及的禁忌。
压力确实很大,但陆南从来没有提起过。
他只想给顾北一个好的结果。
陆卿还在乱七八糟地问,陆南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也不继续追问,等陆卿没话了,他就又聊了聊他们今后的打算,很正常地描述着那个必定有苦,但也会有甜的未来。
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两个人在一起,会吵架,也会和好,从走到一起开始算,到步入坟墓为终点,中间也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他们只是在一起了,仅此而已。
陆卿听懂了他们的未来。
“看,狗东西,小北定的。”
陆南拿着小羊毛毡,往陆卿手里递了递:“像不像?这搓毛毛是东西的,我们答应它,以后会和你们一起去看它。”
陆卿又笑了,仔细端详一番,把羊毛毡还给陆南:“像。”
她好像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挥挥手:“去吧,楼下蚊子多,咬了你弟,你也痒痒。”
这场谈心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陆南知道,等毕业以后,小北可以放心回来了。
因为妈妈真的很爱他们。
这几年的分离并不是一场闹剧。爸妈说的是对的,他们从小长在一起,或许早就分不清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可直到真的经历过这一切,所有苍白的保证和爱语才像有了根基,稳稳地建立在他们兄弟间的关系上,不再是一句高喊着爱情无罪的空话。
过于诚挚的小北在慢慢长大,防备心过高的他也在学着和人相处。共感断掉的那段时间,是他们出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世界,诚然丢掉一半的感觉很难受,但他们还是活得好好的。他由此明白了,他们并不是彼此人生中无法舍弃的唯一,但仍然会是忠诚于彼此一辈子的兄弟和恋人。
陆南挠了挠颈侧,果然,那里没有蚊子包,却已经开始痒了。
他越走越快,几乎是雀跃地奔着下了楼,忍不去想也许叫爱人会更合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