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时间都在医院照顾生病的爸爸,又有一年在新的环境打第一份工。没有谁以保护的姿态驻扎在他的人生,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摸索。闻生再笨也在人情冷暖的历练中懂得了察言观色和一些生存技巧。
他在别人面前很少说话,总是想隐藏自己的存在,甚至觉得变成透明的影子才足够安全。平时聊天最多的时候也是和妈妈打电话,他长大以后突然就懂得了报喜不报忧,总说“生活很好”、“没什么事”这种话 。
但是遇到哥哥以后他恨不得把自己摊开了,变成一本能读的书变成一部能观看的电影,这两年发生的每件事都想事无巨细地讲一遍。
第18章
从看房、签合同到搬家,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搞定了。
新家在学校附近,邢明的朋友帮着忙前忙后抬了几样新买的家具,收拾妥当后,他坐在沙发上环顾一周:“你自己住这么大的地方不害怕吗?”
两室一厅,装修的风格很温馨,木纹砖的地板,墙壁刷成像是珍珠奶茶的颜色,米灰色的沙发简约又雅致。
窗户擦得干干透明,采光也好,明亮耀眼的阳光洋洋洒洒地倾泻进来。
“谁说我自己住了。”邢明从茶几拿起矿泉水递给他一瓶,又递了一瓶给坐在旁边的闻生。
朋友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大咧咧地问:“那是你异地恋的女朋友要过来啦?”
一时万籁俱寂,闻生忽然感觉心脏往下坠了坠,胃有点抽痛,他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邢明。
“哥哥你、你……”
邢明矢口否认,“没有。”刚想解释又被打断。
“你怎么没有啊,”朋友提到这件事忽然兴奋起来,眼睛放光地看向闻生,“他那段旷世奇恋,每个月都要坐飞机过去见一面,从开学军训一直到大二都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异地恋还能这样,真是!”他又充满期待地转头看向邢明,“话说回来,什么时候让我看看嫂子?”
邢明神情不变,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闻生的肩膀,“这就是嫂子,”他说,“我们同居了。”
“啊?啊。啊?……啊!”
……
把一头雾水、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的朋友送出门以后,邢明回到客厅看向同样迷茫的闻生,拿起他喝了小半的水瓶喝了一口,一句话简单概括了两年时间,“我以为你们还会再搬回来,偶尔就过去看看。”
“到我家吗,”闻生呆呆地仰着头看向哥哥,“那么远。”
邢明故作轻松地说:“不远。”
只有市区才有机场,还要转到县城,再到村子里,只在脑海里想象一遍就觉得好辛苦。
原来他在找哥哥的时候,哥哥也没有放弃过寻找他。
也同样承受过一次次的心怀期待和希望破灭。
像是陨石从天而降砸进平静的湖面,一声巨响,闻生感觉胸腔有些酸酸涩涩,眼睛湿润得像是含着水雾。
窗外的天空像是被风划开了道口子,呼啸的声音重重敲在玻璃。
“好了,有什么好哭的,”邢明轻松地把闻生抱起来,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的腿上,擦了擦他泛红的眼尾,“晚上想吃什么?”
温热的呼吸吹在头顶,闻生吸着鼻子,脸埋进哥哥结实的胸肌里,声音闷闷地说:“糖醋小排。”
吃过晚饭以后天色已经暗了,暮色四合,窗户敞开着,清透的风吹了进来。
今天是周六,两个人都休息,从早到晚地腻在一起,相处模式还和小时候一样,大部分时候都是闻生喋喋不休地想到什么讲什么,邢明在他旁边听着,却比从前更耐心,时不时还附和几句。
闻生想不到要说什么的时候,两个人就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再一起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九点多的时候,邢明又收拾了一下房间,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挂进床边的大衣柜里。
闻生在这边住了这么久,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很少,搬家的时候又被他扔掉了一些,最后带来时连一个箱子都没装满。
邢明这星期给他买了好几件衣服,闻生也一直乖乖的都买什么就穿什么,从来没有眼光不一致的时候,邢明好像又找到了从前玩养成游戏一样的乐趣。
从卧室出来后,邢明在客厅没看到人,又听到卫生间传来一阵接水的声音。过了会儿他看见闻生摇摇晃晃地拎了一个水壶出来,目标明确地奔着墙根底下的盆栽走。
“要浇水吗?”
“嗯!”闻生用力地一点头。
客厅里摆着几盆植物,蓬勃地生长着,嫩绿的叶子在吊灯的光下青翠欲滴,看起来很有生命力。
邢明有点无聊地坐在沙发,这几盆绿叶子都是买家具赠送的,他对花花草草一向不感兴趣,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但是当闻生蹲下来弯腰一盆盆给它们浇水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瞬间如同微风吹过海面卷起细碎的白色浪花,柔软又澎湃。邢明忽然有一种家的感觉,连带着这些植物都看起来很顺眼。
好像是这么多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家。
闻生放好水壶后坐在了地板中间的花朵形状的垫子上,厚实又柔软,像是陷进了救生圈里。
他仰起头看着哥哥,一不小心又看呆了,依旧是记忆里那张精致又漂亮的脸,好像童话故事里有魔法的能蛊惑人心的深井,多看一眼就会沦陷进去。
“手机拿给我。”邢明突然开口。
闻生盯着那像粉色花瓣一般开合嘴唇,边说着“好”边拿着垫子坐到了哥哥脚边,下巴抵在他的腿上,抬起睁得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瞅着。
邢明取下了闻生的电话卡,放进了一个新买的手机里,开机后递给他,“会用吗?”
闻生知道这个牌子,他听同事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花呗分24期买的,没等还完又出了新款”。他有点迟疑,心里浮起一些内疚,又想到他都白住进哥哥的房子里了,如果从小到大每一个礼物都认真算价钱的话把自己卖了也还不上……
想到这里,闻生突然有一种好像已经把自己卖了的洒脱感,反倒心安理得起来。
他老老实实地说:“不会用。”
“过来看着,”邢明低下头,手把手教了他一些功能和操作,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过脸问,“刚来这边怎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哥哥之前送的手机被爸爸摔坏了,”闻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记得哥哥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