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因为你的话,才让朕彻底明白了,西戎的人想要干什么?”

裴云屹见他松口,浑身的肌肉都在此刻紧绷了起来:“父皇,所以他们到底要什么?”

光启帝揉了揉眉心,眼眸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渺远了:“他们想要玉玺,想要密诏,想要朕的皇位,想要大乾的江山?”

裴云屹浑身一僵:“玉玺?密诏?”

光启帝慢慢对着他点了点头,眼眸里带着红血丝:“玉玺丢了,并不在朕的手上,连同你的母亲,一起消失了。”

裴云屹定定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只听光启帝嘶哑的声音仍旧是在继续道:“西戎垂涎大乾已久,简直就是无孔不入。大乾内部就像是蛀虫一样被啃食殆尽,甚至于朕边陲作战的将士,都被冤枉通敌叛国。群臣被鼓动的要处置皇后。”

“韩氏的将士一个个的被诬陷通敌叛国,一个个的失踪,一个个的死亡。韩氏几乎在那时灭门。”

这些事情裴云屹知道,所以他没有答话,而是静静的听皇帝继续说: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卫宜怀孕了。朕看着她怀着孩子,却日日哀伤,朕实在是没有办法,为了保全那个孩子,保全大乾的江山,打算釜底抽薪。”

“朕让苏明月研制假死的熏香,造成皇后假死,带着腹中的孩子离开,把你发配到白马寺,跟着圆慧法师,而朕自己坐镇京城。”

“兵分三路,三者都是名正言顺。他们想要皇后下位,可当朕真的假意处死了皇后,发配了你,天下的所有人又要说朕狠心。但这恰恰就是朕的计谋。”

光启帝说到这里,又是缓缓抬起眼眸,望向裴云屹的眼底有着浓重的深意:

“若是朕无法肃清朝廷,死了。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有圆慧法师的支持,百姓的惋惜,群臣的爱戴,就能够继承皇位。”

裴云屹听见这话,胸中也涌现出了一股无名的火:“我名正言顺,那母后呢?母后假死,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即将背负往前的骂名,你想要她干什么?”

光启帝听见这话,神情也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之中:

“朕其实想要保护她,朕也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人怀疑,于是把玉玺交到了她的身上,还有一份密诏。”

“若是你成了,她带着密诏和玉玺回来,稳定江山。若是你不成,她以玉玺和腹中的孩子,带着韩氏的旧部重新登基为帝,保证大乾的江山,还在裴氏的手里。”

“三管齐下,大乾不会亡。可恰恰就是因此害了她……”

裴云屹深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嘶哑了起来:“之后呢?”

“朕特地派了朕的心腹保护她,又是假意处置了韩氏一族的所有人,打算引蛇出洞,与西戎之人决一死战。”

“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假死的消息走漏了风声,原本气势如虹的西戎人,却突然销声匿迹,隐藏了起来。”

“直到皇后的踪迹完全的消失,贺建章和白离子音信全无,朕就彻底失去了皇后的下落。假死就像是变成了真死,朕隐晦的派出了无数亲信去寻找,没有人知道她是死是活。”

“朕无时无刻不在懊悔,直到苏明月的死,朕才明白,原来那群人一直想要知道皇后的下落,想要皇后手中的玉玺和密诏。”

“朕实在是不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有了密诏和玉玺,可西戎之人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杀死了朕,也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宝。”

“直到你说幕后之人是太后,朕才忽然明白,原来那幕后主使,就是真真正正名正言顺的,因为是大乾的国母,是朕的母亲啊!”

光启帝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颓唐无比,眼泪犹如溃堤般滚滚而下,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雄浑而苍凉:

“她若是有了朕的密信和玉玺,再杀了朕,西戎便能不费吹灰之力,不废一兵一卒,就可以掌控整个大乾。”

“到那个时候,大乾甚至不用打仗,朕的全盘布局根本无用,整个大乾就直接被西戎人亡国灭种了。”

光启帝说着,几乎是要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娘,娘……”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我是你的亲儿子啊……娘……”

裴云屹是第一次见到光启帝这样失态的模样,他哭得就像是一个孩子,因为他被爱的最深的人背叛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光启帝不允许他插手这件案子,更是对从前的过往避而不谈。

想来高傲犹如一国天子,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查清,是因为他的错误决策,害得他的皇后带着腹中孩子,生死未卜,流落民间。

他又是如何能承受,天下人深恶痛绝的西戎奸细,是自己血脉相连的生身母亲?

裴云屹缓缓垂了垂眼眸,又是迈着长腿上前,将失态的光启帝重新搀扶到了龙椅上。

而就在此刻,外头的太监急急进殿禀报,眼眸里闪烁着几分慌乱的胆怯:“陛下!太后娘娘并不在宫中!”

“她今日前往了行宫,说是要在行宫修行……”

明显是他,也知道已经是大事不妙了。

第406章 引蛇出洞

光启帝听见这话,缓缓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裴云屹眼眸担忧的望向了光启帝的方向。

沉默,长久的沉默。

光启帝也没有说话,他重重的闭了闭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裴云屹就看见他猩红的眼眸里长满了血丝。

养心殿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公公的脊背低得不能再低,过了须臾才又听见光启帝的嗓音含着几分嘶哑:“马上就派人去暗探,看她是否在行宫内,不要惊动任何人。”

杨公公急急点头,连滚带爬的就是出了殿。

养心殿的大门重新阖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裴云屹仍旧是站在原地,此刻的心脏也是沉到了谷底,他仰头,望着座上皇帝疲惫的眼神,又是声音沉沉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