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那男子笑了笑 转身走了。

柳妈对着云凤道:“这公子虽不是十足的俊美 倒是个有教养有礼貌的人 刚刚对着老奴那一笑 老奴还没见过年轻哥儿对我这个老仆妇这么尊重呢。”

云凤知道有些话不说出来更好 反正以后怕也是再也碰不到这人了 心里冷哼一声 不说话。

第三十四章

更深露重,云凤虽睡了,却眠得浅。

梦里有一双眼睛盯着她,那目光悲伤凄切,让她泫然欲泣,翻个身,搭手,床外侧却是空的,她一下子就醒了。

峙逸正坐在床边的石鼓上,手握一只茶杯,双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云凤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盯着我看作甚么?”

峙逸这才垂了眼目,把杯子放一侧,淡淡笑了下:“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你怎么也醒了?”脱了披衣,走过来依着云凤坐下,将她搂在怀里。

云凤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都睡不踏实,也就醒了,你有心事吗?”

峙逸摇头。

云凤皱眉,两只手夹着他的脑袋:“……骗我,你今天从戏院回来就不对劲,那人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峙逸不回答,将她的手捉回来,放在脸畔,细细婆娑:“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什么是我艾少爷解决不了的吗?”他这话语与其是说给云凤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只是声音低沉,似乎不甚有底气。

云凤从未见过艾峙逸这副模样,疑惑的看着他。

峙逸摸摸她,笑得云淡风轻。

云凤略略放下心来,叹一口气,将头靠在峙逸肩上:“……你说,我爹这一次可不可能化险为夷呢?我这两天仔细想想,想起来小时候有很多次,他也危难的很,但是最后还是没事,一样的在家里发脾气骂人,中气十足。”

“我这个人,虽是很倒霉的,但是当年……那件事,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我爹怕是想了什么办法吧,也许他还是有些门路的。说不定这门路可以救他活命?”

峙逸用手指顺着她的长发,默默听着她说话,心里却格外凄苦。

“……若是我爹死了,我就真正成了孤女了。”哽咽了一会儿,云凤终是把话说了出来:“……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求求你了,你知道他这个人,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小脑筋,干不了什么真的坏事的。你素来是最有办法的,你也知道他一定是冤枉的啊。”云凤苦苦哀求起来。

其实她这几天同峙逸说这事已经不止一次,旁敲侧击也好,开门见山也罢,峙逸总是拿话把她敷衍过去。

白日里听说带着她出门,她原是以为他要领着她去看她爹,但是却不过是看戏,云凤仔细想想,一时心中电光火石,不免激动了些:“今儿在戏院见的那个人分明四五十岁了,却面白无须,是宫里的吧?你是走他的门路救我

爹吗?他不同意吗?你说话啊……”

夜风有些凉,峙逸咳嗽了两声,微低了头:“……纵使我是皇子,也不能有十成的把握从天牢里救人,更何况,我还不是,我原不过是个普通人,旁的你也指望不上,我尽量想办法,让你去见你爹一面。”他说的本是实话,再说了他原没打算过救周文晰,他爱的不过是云凤罢了,至于周文晰,他巴不得他早点死。

云凤压根就没听进去他的话,就着月光,摸到床边,一边捧出她的首饰匣子,一边自说自话:“我听见太监最爱财了,他冲你狮子大开口吗?要很多银子吗?这些东西其实我倒不常戴,你都拿去用吧。”

峙逸用极古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伸手去启开了那匣子,里面都是这一年来他陆陆续续给她买的首饰,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但是加起来,买下艾府这么个宅院倒也不差。

峙逸冷冷一笑:“就这么些?还有吗?”

云凤不疑有他,想了想,在柜子那里一阵翻找,转身回来时,手中一条珍珠长链,两个大白玉珠,放在了匣子里面。

峙逸气得都发起抖来,还好他坐在牙床一侧,借着夜色,云凤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还差些呢,不够。”

云凤咬咬下唇,启开床边一个小柜,掏出一个小布包裹,十分不舍的打开来。

峙逸只当是什么宝贝,她现在才掏出来,斜眼一看,竟是几只又粗又蠢的烂簪子。

“这是我爹给我的,原是我娘的遗物,他又重新镶了镶,不值几个钱的,我看,还是用不上的。”说着,又将那簪子裹好,小心翼翼要放回小柜里面。正转头,就听见身后“哐啷”一声响。

竟是峙逸直接将那首饰匣子一脚踹到了地上,一时之间,珠玉扑棱扑棱滚了满地。

他对她耗尽心力,此时几乎愁断了肠,她却只是惦记着她爹,完全没有要顾及他的样子,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云凤只当是他少爷脾气又上来了,心里也屈辱非常,她本低三下四求他救她爹过无数次,他始终不冷不热,她心知他原是恨她爹,舍不得下本钱救他,才出此下策,他却这般戏耍侮辱她,叫她怎么能忍。

冷冷的看着他,倔强不说话。

两人此时都穿着中衣,十分单薄,在深秋的夜风里互相怒视,谁也不愿动弹一下。

云凤到底舍不得峙逸这么凉着,躬身捡起首饰来:“你快躺下吧,免得凉了身子。”

峙逸冷笑:“你都不在意,说不要就不要,

还顾惜它们做什么?”

这话分明一语双关,云凤一声不吭。

峙逸气得笑起来,笑声得格外瘆人:“我算是知道了,你这个女人,跟外面窑子里的姐儿并无二致,不过把我当做你的恩客罢了。”

什么柔情蜜意什么甜言蜜语统统都是唬人的,你心心念念惦记的不过是你那坏透了蠢极了的爹,你上一回同我睡,是为了他;这一回同我睡,何尝不是为了他?”

且不说我没有这个本事,若真的有,我如你的意思救他出来,你岂不又是要翻脸?你以为我艾峙逸是个冤大头啊,你以为你自己个儿还真是天仙一样的黄花闺女吗?”

他这话说的,要多刺人,有多刺人。

峙逸白日里原是受了莫大刺激,素来是个有成算的,知道若自己同云凤走下去,很可能不仅一生没有子嗣,说不定还会为艾家招来无妄之灾,理智告诉他,他本来人生蒸蒸日上,如日中天,怎么可以为了个女人就毁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过才二十二岁?他还有一身本事没有施展……却要把这一切埋葬在这么个女人身上,叫他如何甘心?

道理他是懂的,却真让他撇开她,只是想一想,就剜肉一般的疼了。心里一把无名火,正无处发泄,说话自然难听。

谁知云凤的话却比他说的更加难听:“你不就是要同我睡吗?你要说我是姐儿我便是了,你救了我爹,我自然记得你的恩典,什么时候想起我来,当个便宜姐儿使使,唤我一声,在车上,还是在沟里,我都狗一样的躺下来,半分怨言没有。”她自小被人踩踏惯了,早已学会硬着心肠听别人的数落,好像旁人说的不是她似的。人一麻木,心里有多痛,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都是牙尖嘴利的,互不相让,到底气得一拍两散,峙逸披了衣裳,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