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时间报警,人都扣押了,您放心,那条街有录像。经办人和商家没什么交集,您放心养伤,公司那边一切正常,进度我会每天跟您汇报。”
温和宜一直躺在病床上,沉默着听完。既然要避开商家,那伙人果然跟商氏脱不开关系,是商承业,还是商唳鹤,他不敢问。
林宾继续报告:“出事之后,我们把二小姐请回家,温穆宇也转进了私人医院,请您放心。”
林宾着实是个周到的人,事情交给他,温和宜很放心,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把缴费单拿来:“你核对过,去找财务报销就好。”
“……”林宾罕见地沉默了。
两个孩子要上最好的学校,老婆还是全职,他正缺钱,完全可以拿两份,反正商唳鹤那么大一个总裁,应该不会为这点钱,专门跟温和宜提一嘴。他只是个打工的,拿点不缺德的钱,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商唳鹤不仅给他报销,还额外转了很多辛苦钱。让温和宜知道,说不定要交公。
但老板追人追得辛苦,说出来温总会很高兴吧。
他尚未纠结出结果,李司修就冲进来了。林宾不多打扰他们,识趣儿地退出去。
李司修刚听到消息那会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生怕几天不见,再见面就要去地下,他和温和宜十几年的交情,就这么一个好兄弟,真的接受不了温和宜出事。
他刚一进来,温和宜就让他帮忙把病床摇起来些,李司修嘴上埋怨他,手上很利索,他着急检查温和宜的伤势,结果温和宜就倚着枕头,笑吟吟地盯着他。
李司修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脸色这么苍白,那股气又全消了,只好恨铁不成钢:“你啊。迟早有一天,你进棺材了才老实。”
温和宜闷笑:“没事,我知道保护自己的。”
“你还笑?别以为我在吓你,”李司修哼道:“你知道什么叫追妻火葬场吗,就是你死了被抬进火葬场,然后你舔的那个直男追过去。”
温和宜被这个笑话冷到,严肃反驳:“不会的,我死了他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你有病啊!”李司修知道他是舔狗,但没想到舔成这样,转眼一看他现在真的有病,又坐回去:“感谢上苍吧,他看你太贱了,都不舍得收你这条小命。”
温和宜知道自己把人惹了,又低声下气赔罪,李司修冷哼一声,这次才不会搭理他,但温和宜说自己饿了,李司修板着个脸转回来问他吃啥。
温和宜冥思苦想:“就吃……三鲜面吧,让他们多放虾仁。”
“你长得像三鲜面。”李司修把订单界面亮给他看:“好了,也备注上了。”
温和宜“嗯嗯”几声:“干嘛对我这么凶啊。”
“……”李司修这口气全散了,别扭道:“看你难受,我也难受。和宜,你这段时间太苦了,我要是你,我真的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可我知道,你不是我,如果不让你追,你会更难过。但追归追,你也别这么吓唬我。要是你总为他寻死觅活的,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们有荣和这么大的产业,还有那么好的人生,你又何必呢。”
为防止温和宜反驳,李司修提前道:“我不是想管你的闲事,和宜。喜欢就追,这很正常,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出事,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
温和宜呆了好久,迟钝地回答他:“没有这么严重。他不会真的害我。”
“我没有说他不好,但人生是自己的,你爱他之前应该先爱自己。”如果不是这次车祸把人吓到了,李司修永远不会说这些话。
温和宜反驳:“我很爱自己,所以我才有余力爱别人。”
“那他和你一起死,只有一个人能活,你选谁。”
温和宜谁也没选,笑得好扎耳:“这也太幼稚了,好像在问爸爸妈妈选哪个。”
李司修也有点挂不住脸,“别管。意思对了就行。”
“选他吧。”温和宜说。
“那你猜他会选你吗?”
温和宜想了想,诚实道:“不会吧。”
李司修懒得再跟他说。
三鲜面,多加虾仁。
温和宜觉得很好吃,想让商唳鹤也吃,李司修隔空敲他脑袋:“吃你自己的,有这个时间,人家都能把肚子吃爆了,用不着你操心。”
温和宜乐得跟他吵架,却不愿意听他骂商唳鹤。他想想商唳鹤身材走样的模样就难受,主人是完美的,不能有任何差错,所以他摆出不高兴的样子,告诉李司修,其实商唳鹤饭量适中经常运动,而且睡眠很少不喝酒不抽烟,他几乎没有人类常见的任何喜好,也就不存在沉迷的可能性。
过界就容易显得暴力,可怕,撕拽着人的精神,好像被关进红色的房间里,不停地嘶吼。那就不美了。商唳鹤一定是恰到好处的,冷漠的,深蓝色的,他有时候像一棵树,有时候又像一片海,是庞大却静谧的映象。
李司修一句话也没听明白,他只觉得车祸把温和宜脑子撞坏了。下次他做饭会用虾头煸出来的虾油,这样才可以给温和宜以形补形。
温和宜继续维护他的主人。
但没多久他主人就来了,商唳鹤把他那些话,和李司修的反驳全部收入耳中,李司修有点尴尬,跟他象征性地握手,想这男人体温也是三十六度半,没有什么特别的。
倒是温和宜,立马放下筷子,死死闭上嘴。
他一点也不想让商唳鹤听到这些。
那场车祸前,他很清楚地记得,商唳鹤说过一句“别去”。不让他往那边走,无论是买玩具还是普通路过,这意味商唳鹤早知道那里存在危险。
但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下文了,他当时没意识到严重性,只当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被几辆车逼得不得不横穿马路才明白,这是谋杀。
商唳鹤知道他会死,也心软过,但最终还是决定送他上路。他死了才是最好的,孩子没了,不能再去捆绑威胁商唳鹤,人也死了,干干净净,荣和内部一团乱麻,谁又能接下这个烂摊子?
爱是无法泯灭的,一个真正决心去爱的人,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只有死才能逼他中止,像连绵山谷中的断崖,往下就是千米的裂痕和幽暗的恐怖。
他几乎确定是商唳鹤想要杀他,除此之外,还有在玛江,他提起孩子,商唳鹤立刻把他踹进水里,那股杀意他现在也忘不掉。
他想死了算了,这样商唳鹤永远也别想忘记他。有一个傻子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钱,只为被心爱的人杀死,这太蠢了,商唳鹤永远会嘲笑他。
可是当他真的被逼到绝路,又有一辆加长版的七座车拦在他和那辆轻卡之间,对方受的伤应该比他严重,他追在后头只是受了轻伤,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什么。
李司修说他什么进了火葬场,他特别想笑的原因是他真差点死了,可商唳鹤坐在他面前,盯着他的小腹,沉默过后,最先说的话居然是:“这样都没事。”
温和宜真的被当成了一件玩具和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