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想起傅雅仪现在傲慢且狂妄刻薄的模样,她便半点?无法想象她落魄时该是何种模样,那与她太不相配了。

她对夫人总有些?好奇,想知?道?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她这样的女儿。

可那片神秘的面纱才刚刚掀开一角,便能隐约窥见里头的鲜血淋漓来,令她自己被刺到一般,逐渐畏惧起来,不敢再?听不敢多听。

她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偷偷去?问别人,她该走到傅雅仪面前,堂堂正正有资格的时候去?直接询问。

因为?那时,她应该能够有如同傅雅仪那般强大的内心,去?接受这世间所有的悲与苦,欢与喜,也能够有足够的勇气去?了解傅雅仪的过去?。

现在的余姝,还差得?远呢。

她伸了个懒腰,闲闲撇了一眼窗外?已经长了一手长的春枝。

哎呀,春光大好,适合处理繁杂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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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了小半个月,余姝中途收到了念晰给她的两封信,大多是这趟沿路的见闻,说是她们大队人马到了临裕寻着了给傅雅仪捅暗刀的那个沙匪窝,狠狠将对方教训了一顿,黄沙漫天里揍得?对方哭爹喊娘。

后来本是做完这件事就要反程,可那群沙匪为?了保命透露了个有些?重要的消息,夫人便打算临时改了方向,继续向西行去?,大概还要晚一个多月才能回落北原岗了。

那信里偶尔夹着念晰吹捧得?快上天的黄沙,偶尔夹着几朵小花,据念晰说这种小黄花叫中间锦鸡儿,是沙漠中特殊的花。

傅雅仪也给余姝来了信,但大多是些?公事与命令。

傅雅仪人不在落北原岗,手下的人清明后便各奔东西前往自己驻扎的地方继续工作?,留在落北原岗的竟然也只有余姝一个,就连春月都跟着傅雅仪一同往西去?了。所以器械营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余姝在帮忙处理,反正建一个是建,建两个也是是建,千矾坊扩建的时候,借着时机正好往林子里运基建材料,所以到了现在,器械营已经在林子里扩张成厂,不再?是那么简单的几件瓦舍,若有人误闯进?入怕是会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

现如今傅雅仪送来的大多是对余姝交给她的兵器厂中火铳第十九代研究进?度的回复。

大多数冷兵器她都可以听凭里头的奇技淫巧者自由发挥,唯有这个半点?差错都不敢出现。

余姝端坐在书案前给她回复起这些?时日的进?程,到了末尾又忍不住想调侃两句诸如“我替夫人这样殚精竭虑,回来可否有赏?”之类的俏皮话,可见着她那真是半点?感?情都不掺杂的严谨文书又犹豫起来。

狼毫笔上的墨团正在凝聚,她正要在砚台上抹去?房门便被匆匆敲响。

千矾坊的新提上来的管事恭敬走到余姝面前说道?:“余娘子,孟昭孟捕头来了,说是找咱们这管事的有要事相商。”

余姝握笔的手一顿,“她说了有什么事吗?”

管事的着急道?:“她说有个人犯窜逃进?了千矾坊后的树林,她需得?进?林搜寻。”

周旋

众所周知?, 孟昭是个混不吝的性格,为了功绩和真相能豁出命的那种,她说要进林子搜人?, 那无论如何也必然要去的。

余姝对此有些头疼。

她并没有一个人应付过孟昭这样子的人?。

上一次见面?过程中却足够她判断孟昭必然是个感知敏锐且目光如炬的人?,一旦让她进了林子, 怕是林子里的军械基地有瞒不住的风险。

傅雅仪几?乎可以?说在被落北原岗的官府围剿,孟昭身为副都捕头, 天然身份便使她只能站在官府那头, 若是被她发现了军械营中的火铳迭代怕是要遭。

余姝前往大堂的路上走得飞快, 脑子也转得飞快, 先是吩咐了人?去通知?柯施紧急将?基地里的东西?撤走,改换门庭,再让里头技艺最娴熟的几?位师傅从地下暗道撤退离开。

早在傅雅仪定址时便做了二手准备,第一重便是所有大型器械都可以?快速掩埋进地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直在同步培育的分块小麦秧苗,第二重便是随时可以?脱逃的地下暗道, 直抵林北出口。

第一重还是柯施加入后选定的方案, 作为两?个同时被官府盯上的香饽饽,迫不得已?下发现施先生在此处培育良种显然比发现傅雅仪在此处迭代火铳和冷兵器要更好些。

可这两?重准备面?对普通人?或许可以?很快哄瞒过去, 面?对一个身经百战的捕头却不一定了。

再怎么迅速行动,原本基地中的气息、痕迹也不可能那样简单地消磨, 而孟昭又偏偏是最擅长?依靠蛛丝马迹来发现问题的人?, 脑子还转得那样快。

眼见着到了正厅, 余姝将?脑子里的忧虑压下,一眼在花团锦簇中寻到了格外?显眼的孟昭。

这回她来得并没有上回的大张旗鼓, 反倒还闲散地倚靠凭栏,手中握着酒杯, 目光正觎向正中舞台的初秋。

今儿初秋正在台上敲编鼓,着一身透着娇嫩青绿的轻薄襦裙,眉眼娇俏,冰肌玉骨,绣口一张便是轻歌脆语,似银珠碰撞,悦耳至极。

二楼正围了不少人?旁观,这样便使得马尾高束闲散站在一楼的孟昭更显眼了些。

可这儿的女人?,无论?是艺人?还是客人?,都胆子大得很,哪怕见了孟昭只要自己坦然也不畏惧,该做什么做什么。

余姝隐藏在人?群中没动,略一思考,吩咐人?去台下示意初秋,让她拖孟昭一拖。

初秋听得吩咐,在台上睨了孟昭一眼,敲编鼓的手势一换,又换了首节奏略快的曲子。

余姝细细听了一阵,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是首无名乐曲,主要讲的是前朝的一名乐妓心高气傲性格泼辣,被台下的观众多次打断了表演心怀怨气,于是出言嘲讽那老爷不懂风花雪月,不懂怜香惜玉,日后便是出银万两?也再不愿为这位老爷表演。

这曲儿是首流传很广的民俗乐曲,主要在坊间?传唱,偶尔当作乐妓受了委屈后抒发内心哀怨的寄托,因为这首曲子虽唱词泼辣尖酸,曲风却明艳娇俏,大多数客人?听了也不过摇头一笑,当作乐趣不会追究。

可初秋不同。

她唱得颇为硬气,少了些绵软音调,还改了其中几?个曲调,显得越发激昂,直直便冲着孟昭而去。

站在余姝前头的娘子好奇道:“这初秋平日里是脾性独特,可见了人?也常含笑几?分,今日是怎么了?怎会突然挑衅起孟昭来?”

另一位娘子看看初秋又看看孟昭,了然道:“你不知?道,初秋与?孟昭的梁子可早就结下了。”

“孟昭一年来这千矾坊少则四?五次,多则六七次,大多数时候是执行公务,可去年连带今年不知?怎么着,除了上一会和这一回,次次来的时候都撞上初秋上台,初秋是个性子傲的,一次两?次勉强忍受,次数多了可不就对孟昭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余姝听着两?人?的对话,略弯了弯唇,想起自己扩张千矾坊成功彻底掌控千矾坊时初秋同自己说过的话。

“我知?晓夫人?和您要做什么,若有需要我来做的,大可直接吩咐,”初秋真?实性格与?她俏丽的外?貌实际上是相似的,短暂相处又令余姝瞧得出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那日一同和余姝说的还有一句,“若是哪日孟昭上门找千矾坊的麻烦,那我也可为余娘子挡一挡的。”

这句话是带着旧怨的咬牙切齿,她是半点?不怕孟昭,还就等个时机向孟昭发难,可傅雅仪于她有恩,余姝还没拿到千矾坊的管理权时她只能忍着,免得和孟昭起冲突后给夫人?带去双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