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上去似乎与她们?要探寻的事没有什么关联,可傅雅仪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齐征的祖籍之地?在会稽下的嘉应县中,当年富贵一时的齐氏显贵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甚至都没人?能说个明白为何而消失,现在留下的只有一个齐家村,里面住的是少量齐氏一族的后人?,到?了现在还?时不时吹嘘一番过去属于?他?们?这个姓氏的辉煌。
傅雅仪带着余姝念晰到?嘉应县时已经是第二日接近午时了。
嘉应县里头有一条环绕的小河流淌而过,听说是古时神龙下凡留下的根须造化而成。
嘉应县里头有大量的田地?,土壤肥沃,一年能熟两次,供整个村子里的人?生存。
嘉应县里头还?有一颗颇富年头的老槐树,据说是哪位皇帝赏赐的……
当然,这些全是听村里的老大娘说的,大概是因为靠近会稽,会稽下辖的县都比较富裕,村口的大爷大娘每日闲着没事做就是在老槐树下唠唠家长里短,平日里再闲着没事些便是去会稽闲逛一两日,每回见着了外人?过来都热情至极,张口便是吹嘘一番自己村子多么的历史悠久,这山山水水都是蕴含着大讲究的。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不动声色和这老大娘拉近关系,没一会儿?的功夫老大娘便热情邀请她们?前?去家中用午膳。在饭桌上众人?相?谈甚欢,余姝几人?只说自己是前?来探访前?辈的游人?,对嘉应县内一位先辈仰慕已久,特来拜见。
此话一出?,老大娘顿时挺直了腰背,直摆手道:“害,我们?祖上可出?过不少大人?物,也不知晓你们?要寻的是哪一位?”
念晰将?最后一口饭吃干净后笑了,“嬢嬢您也不问我们?是那儿?的人?呢?我保管我一说我是哪儿?的人?您就知道我们?要找的是谁。”
“哦?”此话倒是勾起了老大娘的好奇心,她忍不住按念晰的引导往下问道:“你且说说你自何处而来?”
“我啊,自落北原岗而来,”念晰眉眼弯弯,“咱们?那儿?一直流传西征大将?军的传说,据说就是他?破除万难将?饽齐人?赶走,救下了无数百姓呢,几百年来我们?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可念晰此话一出?口,老大娘显然面色微变。
余姝与傅雅仪不动声色对视一眼,余姝在桌子下比了个二,搭上了念晰的腿示意。
念晰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假装瞧不见老大娘骤变的神情,接着说道:“我听我阿父阿母说过这西征大将?军回他?的故都后必定如我们?那儿?一般能建起有供奉的庙祠,不知他?在这里的庙祠在哪里呢?”
大娘面色微变,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失了礼仪,面对三个对她颇为信赖的小闺女,勉强笑了笑,“那确实是有的,西征将?军可是我们?祖上的大人?物,那齐征从西面回来后风光无限啊。”
余姝眨了眨眼,好奇道:“那大娘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我娘亲说不同地?方的齐将?军必定有不同的英姿。”
大娘有些讪讪,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咬牙点点头,“好,趁着太?阳还?挺大,等会儿?我就带你们?去瞧瞧。”
三人?见达成了目的也不多言,更是假装没听出?大娘话语中的问题,只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
饭后大娘便带着三人?往嘉应县后山走去,沿途遇到?了不少村民闲着无事出?门,见着了大娘都打了个招呼问她去干嘛。
大娘言辞中有些含糊,只说带村外来的姑娘去后头瞧瞧风景。
嘉应县后山要穿过一片树林,树林后才是给齐征建起的庙祠,走到?树林前?,大娘看?了眼天色,又踌躇起来,想抬步走进去,却又默默收回了脚,最终还?是摸了摸鼻子,坦诚道:“小闺女们?,这个西征将?军祠不能去,里面很古怪。”
余姝闻言眸光轻闪,故作不解道:“是有什么古怪呢?大将?军祠不是应该正义凛然吗?怎么会有古怪?”
大娘嚅嗫了一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为了面子害人?,坦言道:“当初建这座庙道时候自然是人?人?都很开怀,那可是平定西北的大将?军啊,这祠还?是会稽齐氏花了大价钱建起来的,给我们?祖辈村里每个人?都封了大红封,一时风头无几。”
“可是等那大将?军回来之后就出?事了,这祠一开始是被雷劈了,屋顶劈得?焦黑,然后是神像的后腿断裂,可这种时候我们?的先辈们?也还?顾及着大将?军的浩然正气,依旧每日都来瞧瞧擦拭,但离谱就离谱在此,但凡前?来恭敬虔诚拜过的,回家之后都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大多都是些邪门的糟心事,不是夫妻吵架闹和离便是谁家小孩溺水险些死了之类有惊无险的事,时间长了大家便不敢再去祭拜了。”
“后来族长觉得?这样不行,请了青云观的法师前?来,他?们?说是这西征大将?军做过亏心事,所以?他?哪怕有了祠庙,得?到?的香火也是邪火,但这祠又不能够拆解,只能荒废着受日晒雨淋以?代齐征本人?赎罪。原本大家是不信的,可是那法师走后,齐征回了建康,前?朝皇帝也没有给他?该有的勋爵,且没几年,会稽齐家便奇异落魄了起来,当时的嘉应族长才终于?信了法师的话,留下祖训不得?前?来祭拜,要让这祠庙在风吹日晒中赎罪。”
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大娘怕不小心打破了面前?三个姑娘的美好幻想,连忙补救道:“但是这也是传说,也未必全然可信,齐征打下饽齐的功劳还?是完全真实不掺水分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雅仪眼底有思绪一闪而过,她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余姝和念晰,两人?接收到?后渐进地?摆出?了一幅失望郁闷和忌惮的神情,让大娘瞬间便心软起来,她安慰道:“你们?也别觉得?难过,这后山为了你们?好我还?是建议不要去,若是你们?愿意,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别的好地?方瞧瞧山水,我们?嘉应县不止这一处风景。”
余姝情绪中带了一点失落,仿佛自己这么多年崇拜的英雄骤然成了泡影,她勉强笑笑,“嬢嬢,我们?可以?明日再去吗?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了。”
念晰也附和道:“是啊,他?怎么会是个这样的呢?嬢嬢,这村里还?有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我们?可以?先歇一晚吗?”
大娘闻言点忙点点头,仿佛生怕余姝念晰在她面前?哭出?来,摸了摸她们?俩的头,轻声细语道:“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住一晚,明日嬢嬢带你们?去看?好玩的。”
两人?连忙点点头,然后看?向傅雅仪,傅雅仪对大娘颔首道:“那就麻烦您了。”
大娘一瞧三人?便觉得?她们?必然非富即贵,此刻被如此郑重感谢连忙摆摆手说道:“哪儿?的话,举手之劳罢了。”
说罢便又带三人?回了家。
大娘家是个三进的院子,房间颇为富裕,大气地?拨了三间农家小房给三人?,起码不用三人?挤在一块儿?了。
待到?用了晚饭,夜深人?静时,余姝念晰又聚集到?了傅雅仪房间里。
大概是因为住不惯,傅雅仪房里的被褥甚至都没有动过,还?好好叠着,她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道:“说说你们?的发现。”
余姝率先开口道:“齐征回来后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不再回会稽,而这座祠庙的事倒是和他?的行动轨迹恰恰好好,很可能这座祠内发生的异常便是他?不愿回来的原因。”
念晰认同地?点了点头,“原本应该衣锦还?乡,还?没回建康只是来嘉应县里头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绩享受一下自己该获得?的荣誉与讨好,结果却出?了祠庙这么邪门的事,怕是让齐征心底都有了忌惮,只是这忌惮的究竟是什么就难说了……”
傅雅仪点点头,命令道:“继续说。”
余姝与念晰对视一眼,最终余姝还?是说出?了自己和念晰的猜想。
“不是我们?敏感,实在是在这座祠庙上发生的事给我们?一种熟悉感,我问过嬢嬢了,西征大将?军祠建在山脚上,哪怕江南多雨,可只要不是刻意为之,那雷怎么也劈不到?这祠庙上头,而且这祠都不是尖角的而是平角的,那就更难被劈了。我记忆中引天雷劈物,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弗宓引天雷劈山,太?相?似的操作了,江南士族不会有谁有这样的胆子和精准度的。”
念晰点点头,接着她的说道:“还?有后头关于?齐征的祠内和叩拜过他?的人?身上发生的异状,很像装神弄鬼,并且是与弗宓那十年来完全相?反的装神弄鬼。那十年是利用神鬼献祭稳住大祭司的统治,而这里是利用神鬼之说毁掉齐征的威信。”
“更恰好的事情便是弗宓迁徙而来的女眷,是可以?做成这两件事的,发生这件事的年份也是在我们?的估算范围内的。实在不由得?我们?不联想。”
傅雅仪打量了一眼两人?,笑得?有些玩味,“那你们?觉得?,若是弗宓女眷所为,她们?又为何要如此呢?”
按理来说齐征应该是弗宓女眷们?的恩人?才是,若真是弗宓女眷所为,那可是恩将?仇报的行为。
余姝略一思索,回答道:“要么她们?手中尝了血,已经变得?野性?难驯,失去了属于?正常人?的本性?,所以?利用完齐征便想着要留一个好操控他?的把柄在手上。”
“要么,”她默了默,将?第二种可能在心底打了个转,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不想说出?口,觉得?有些残忍,宁愿她们?成了第一种利己又精于?计算的人?。
傅雅仪指尖摩挲着白玉烟杆,与余姝对视,眸光幽深,只淡声道:“要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