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她说,“是我,我的心。”

这一刻,沈芙心只能听见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岸上的人忽然说话了,她也是个女人,语声冷淡,没有丝毫感情,像是九霄上的雪。

“你留不住她的,”岸上人道,“何苦起个名字留下念想?”

女人似乎被她的话激怒了,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在可怕的吼声里,沈芙心听见水中传来锁链扯动的声音,很轻,但她无法忽视。

就在她崩溃得想要溺死自己的瞬间,沈芙心陡然睁开双眼。

月色还是一样的月色,她像是做了一场万分荒谬毫无根据的梦,姬停正半抱着自己摇晃。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沈芙心回想起那段怪异粗粝的歌声,闭上眼睛。她无法再忽视,无法再逃避,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痛苦过。

第41章 “我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你。”

神界, 接天莲池。

此处依旧是重兵把守,即便是尊贵的上神们也不得随意进入。就在神兵们交接的时候,一缕风吹过她们坚硬的铠甲,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这缕风轻得像是呼吸, 直到进入接天莲池后也无人察觉。穿越了重重把守, 又掠过一片金色的光芒, 她停了下来, 从双脚开始缓慢地显形

那双冷淡的眼眸转了转,将这座看不见尽头的莲池尽收眼底。

闻人懿站在湖岸边,丝毫没有擅闯神界最高禁地的愧疚感,她打量着这片莲池,在化为实体的那瞬间过后,她便闻到了堪称呛鼻的血腥味与腐肉味。

莲池似乎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莲池,里面长满了随风摇曳的荷花荷叶,除却太大了些, 大到览之不尽以外, 没什么特别的。

闻人懿有些失望,也对自己这几日的心神不宁感到可笑。她摇摇头,刚准备沿着莲池再看看有何出奇的地方, 但就在她脚步挪动的下一刻, 闻人懿忽然听见了湖底一路逆游而来的古怪声音。

像鱼, 某种身形骨骼都巨大,堪比山峦的大鱼。

她停住脚步。

幽冷刺骨的气息自水下急袭而来,破浪时发出如刀割般的狂啸声, 闻人懿没有回身去看, 她只是静静等待,直到听见水珠在湖面滴落的轻响

“啪嗒。”

一只伤痕累累的, 近乎透明的白色手掌搭在闻人懿的脚踝处,而后骤然收紧!

她垂眸看去。

水中浸泡着的不是鱼,是一个四肢五官俱全的人。更准确地说,是个女人。

她长长的墨发飘散在水中,面色苍白,穿着一件血渍斑斑的青衣。闻人懿看见她撩起眼皮,眼眸呈一种浅淡的粉色,像是精怪,而非正统的神或是仙。

她的手心好冷。

闻人懿想甩开她的手,却不曾想到她竟然力气极大,指甲深深陷进闻人懿的皮肤中,大有要将她的脚踝骨掐断的意思。见闻人懿露出诧异的神情,莲叶湖水中浸泡着的女人笑了,露出尖尖的牙齿。

闻人懿看着她苍白柔弱的脸,凝视她温柔无害的淡粉色眼瞳,率先出声发问:“你是谁?”

女人掐着她的脚踝,湿透的长发黏在她唇边,她学着闻人懿的模样凝视回对方,忽然笑得更开心了。

不知为何,闻人懿觉得她对自己笑时有种森然的恶意,这感觉有些像是被冰冷的蟒蛇一寸一寸地缓慢缠上脖颈。

“我……是谁?”女人将手搭在岸边,饶有兴致地打量闻人懿的脸,“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话说得很奇怪。闻人懿从未进过接天莲池,仅从零星语句中知晓莲池中有一位莲母,但如今眼前人的反应太怪异了……她的视线冷得可怕,也温柔得可怕,仿佛在尸解一位从前见过的故人。

莲母忽然松开攥着闻人懿脚踝的手,整个人都潜回水中。她像是被禁锢在此处,无法上岸,方才也只是直起上半身露出水面而已。

闻人懿不知晓接天莲池的水有多深,密密麻麻生长的莲花莲叶将整座池水都遮盖住了,她压根看不见湖水本身。

就在莲母俯身入水的那瞬间,闻人懿瞳孔骤缩,一股冷意顺着被她攥过的脚腕一路上爬,将她浑身都冻得冰冷

是血色。湖水是血的颜色。

这压根不是什么莲池,是葬了不知多少尸体的血池。

莲母在充斥血腥与腐肉的湖水下遨游,她看上去很开心,像是终于找到乐趣的孩子。闻人懿以为她不会再出来了,莲母却又忽然将脸探出水面,对着闻人懿柔柔地笑。

“你好可怜啊,”莲母嘶哑的声音中埋着遮不住的恶意,“我知道了,你好可怜啊。”

闻人懿看着她苍白的脸,说不出话来。

……这里最可怜的分明是莲母才对。

被困在接天莲池万万年,永生永世不见天日不得光明,这湖水似乎还是什么古怪的埋尸地,总之看起来境况比身为上神的自己凄惨千万倍。光风霁月的上神怎么会可怜?

闻人懿知道她在激怒自己,她在说谎,可是心中却愈发不安。她忍不住反驳莲母:“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啊。”

莲母弯起浅粉色的眼瞳,笑得灿烂又天真。她绕着岸边游荡,像水鬼,看似纤细瘦弱的手在岸边摁下一个个掌印。

“你被骗了都不知道,”她又露出那种鬼气森森的眼神,“他们像玩弄无知的虫蚁一样推着你在被篡改的道路上走,戏弄你冷眼旁观你……你真的好可怜啊闻人懿,我可怜你。”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闻人懿怔怔看着莲母幸灾乐祸的眼眸,刚想说些什么,接天莲池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莲母趴在岸边,笑着用口型告诉她,你出不去的。

她再度攥住闻人懿的脚踝,力度大到让这位水仙花神微微趔趄了几步,莲母仰起柔弱无害的脸,语声却阴冷得可怕:“我欠你朋友一个人情,今日就还在你身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