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懿不依不饶:“小停啊,今晚风大,我帮你把外衫披上吧?”
姬停缓缓抬起头, 看了眼她身旁的燕丹, 决意祸水东引:“忽然对我这样体贴, 你是想始乱终弃燕丹?兔子都不吃窝边草,闻人懿你真不是人。”
眼见她们俩又要闹起来,慎杀将自己披在外面的外衫解了下来, 打算随手扔给姬停:“你俩还是消停点吧。”
就在她准备将外衫扔过去的那一刻, 靠着慎杀落座的莲婴忽然道:“我冷。”
闻人懿与姬停向来都是这样,古有怨偶, 今有怨友,她们二人已经怨得周遭众人早习惯了。
这样的乐子一路上都在发生,频繁得沈芙心都懒得多看两眼……但如今就不一样了,莲婴竟然主动掺和进战局,有了新人加入,沈芙心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有滋味了起来。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等着慎杀的回应,就连姬停与闻人懿也不掐架了,默契地停下手看着慎杀。
面对莲婴国主的话,慎杀几乎不假思索地将手探入她的水缸,试了试水的温度。试过水温后,她恍然大悟道:“这么冷的水,难怪国主发冷。芙心她善驭灵火,这水缸与丹鼎无甚区别,不如让芙心支火在缸下,替国主殿下将水烘热吧?”
她话音刚落,众人的脸色便如同染缸般变幻起来,沈芙心微笑不语,闻人懿却已经笑出声了,唯一不大高兴的是莲婴,她抿了抿唇,压下方才的希冀,垂眸道:“还是不必劳烦姐姐了。”
慎杀若有所思,她见莲婴闷闷不乐地戳着盘子里的蜜饯,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搭在椅上的外衫披在了莲婴的水缸边。
莲婴蓦然抬首,望向慎杀。
慎杀见她眸光盈盈,却不说话,便解释道:“这身外衫是干净的,我今日才洗的。”
莲婴已然将她的外衫披上,珍惜地攥紧掌心的布料。听了慎杀的话,她摇摇头,竟也在怪异中露出两分真情实意:“这衣裳很暖和。”
……且不说其她人看了这一幕作何感想,姬停迅速心思活络起来,拢了拢身上的绸衣,柔弱道:“我忽然也觉得好冷,有没有好心人赠我外衫来穿?”
她话还没说完,便觉又有人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她心道又是闻人懿这个没眼力见的,遂心生一计,探出鞋尖故意勾住那人踢过来的小腿,佯装柔情似水般蹭了蹭。
姬停感知到桌子底下那条腿僵住,心中得意非常,立刻去看闻人懿的脸色,希望自己撩拨的这一下能将她恶心得三日吃不下饭。不过姬停将闻人懿的脸看了又看,却没发现她神色有何异样。
她不死心,再度用鞋尖蹭了两下。
下一瞬,坐她斜对面的沈芙心忽然拍案而起,怒视了姬停一眼,随后扔下她们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闻人懿见沈芙心骤然离开,迷惑道:“她这是怎么了?”
姬停麻木道:“不是你踢的我?”
闻人懿不大高兴了:“你栽赃陷害也要有个度吧?”
姬停不说话了,立刻推开餐盘,变成第二个中途离席的人,拔腿去追沈芙心。
剩下众人目送她们二人一个道歉求饶一个甩手发怒,看得格外下饭。莲婴见沈芙心走了,垂眸望向酒樽中倒影出的容颜,恍惚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们在此处又待了好一阵,直到夜宴进入尾声,众人皆散去,独身一人的慎杀依旧留在宴席上吃呈上来的鲜花饼。莲婴静静看她吃了一阵,待到宴席只剩她二人时,她忽然道:“仙子在我安排的住处休憩得好么?”
“挺好的,”慎杀道,“我在何处都能休憩,国主安排的住处很周到,床榻很舒适。”
莲婴抿唇悄悄笑了。见慎杀吃完,与她告别离席,莲婴踌躇了瞬间,又叫住了慎杀:“仙子等等!”
她短暂地飞身脱离水缸,行至慎杀的身前,将手中的一样东西交予她:“仙子,这是能安神的香囊……自从头一次见到仙子时,我便觉我们二人有缘,这香囊并不贵重,还望仙子能够收下。”
慎杀接过莲婴的香囊,犹豫道:“我睡得很好啊。”
“一份心意而已,”莲婴还是坚持道,“仙子就收着吧。”
慎杀不明白她的意思,稀里糊涂地收了香囊,与莲婴作别后许久再回眸看,只见月色下,她还久久站在庭院中朝这边远眺。
收了香囊的慎杀被女官们领回住处,她推开门,便见姬停已然沐浴完了,正坐在椅上数袖子里的糖。
慎杀与姬停睡在一个院子里,只是不同房间,如今看见姬停过来串门,慎杀也不意外,将莲婴还给自己的外衫往椅子上一搭,随口道:“你与芙心如何了?”
“都怪闻人懿,”提起这个,姬停避而不谈,只是无奈道,“我感觉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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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慎杀想起那只莲婴给的香囊,走过去将香囊交到姬停的手上:“这个给你,能安神的。”
慎杀给的东西没有坏东西。姬停随手拿在手上,道了声谢,便转身回房,将那只香囊放到了床边。
……怎么办啊,姬停捂住脸。被小芙当成变态了该怎么办!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人啊,那种人实则另有其人啊……
反正都怪闻人懿!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小院中,沈芙心亦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方才姬停追上自己,一面绕着自己道歉求饶一面委屈地让自己看看她脖颈处的莲花。沈芙心原本想扇出去的耳光又硬生生止在半空,转而停在了那朵莲花刺青上。
姬停还是一如既往,近乎顺从地将脖颈贴合上她的手心,似乎愿意将自己的全身心都交予她。可是姬停才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沈芙心只是摸了摸她的肌肤,便见姬停长睫轻颤,正微微垂首专注地盯着自己。
……如若太过沉沦,会被她拉进去的。
沈芙心对她心有留恋,人界那百年连同回仙界的那些日子是她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候。哪怕自己恶劣地对待喻湛虚或赵览萤,打她们,驱使她们,自己心中都不会产生任何波动,但姬停似乎是特殊的那一个。
与她接触时所产生的并非是凌驾于人之上的快.感,沈芙心清楚地知晓自己对姬停是人们常说的“喜欢”,但她不知晓这种情感能够维持多久,而姬停对自己的付出又能持续多久。
或许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相处方式更适合她们。
交往到最后不一定会变成道侣,也有可能是朋友,仇人,形同陌路之人……反正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强硬地要求她与人结契了,自她从青帝灵山青室中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有她强迫别人的份,没有旁人强逼她的份。
想通这点后,沈芙心终于不再辗转反侧,弹指熄灭了烛火,裹着被子守着床头安睡的娘亲沉沉睡去。
*
次日,黄金国。
沈芙心自房中醒来时,娘亲还没有醒。她先是取水给娘亲梳洗了一番,娘亲在水中懒洋洋地翻来翻去,亲昵地抱了抱女儿的手腕,便再度缩进了水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