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莲婴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之色。她迟疑道:“我……我娘亲是你们带走的,那么我娘亲现在身在何处?”
一口一个你娘亲,说得好像谁没有娘亲一样。沈芙心微妙地生起气来,将袖子里的娘亲往深处揣了揣,一眼都不想拿出来给这个莲婴看。闻人懿记仇着前几日沈芙心戳坏她马车的门板,此时便将手一指沈芙心,似笑非笑道:“你是沈凌苍的女儿,那她是谁?”
沈芙心揣着手站在原地,见莲婴难以置信地望过来,她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并未解释。却不曾想这个莲婴竟然自水中挣扎着走了过来,想要握住沈芙心的手:“难道你也是我娘亲的孩子?”
沈芙心不喜欢这个人的说话方式,什么难道,什么你也,什么我娘亲……她撤开自己的手,温声道:“别这样,我看我们气息似乎同出一源,搞不好我才是你娘亲。”
莲婴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与沈芙心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芙心哼了一声,心道你是莲婴,我还是芙心呢。如今自己可是有娘亲的莲子了,遇到委屈就应该将娘亲唤出来给自己撑腰!
于是她将娘亲从袖中托了出来,捧在手心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喊一声:“娘”
湖水被她的呐喊震得荡开重重余波,回音回荡在整片湖泊之上,离得近的人不由捂上了自己的耳朵,或是伸手替自己的道侣捂住耳朵。莲婴似乎也被这声娘震撼得不轻,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跌回那片机关之内的湖水中,还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
缸中沉睡的沈凌苍被莲子宝宝这声两分委屈三分不屑五分女仗娘势的喊声惊得一下坐起来。沈芙心将脸贴在缸上,有娘撑腰,她顿时嚣张起来,一改方才平静的神态,指着惊魂未定的莲婴怒道:“娘,她说她是你女儿,怎么我不认识她,娘亲不是说过只有我一个莲子宝宝吗?”
沈凌苍浅粉色的眸中一片茫然。她揉了揉眼睛,望向眼前身着浅粉纱衣的莲婴,委屈道;“我是只有一个宝宝呀。”
莲婴见势不妙,面对沈芙心的怒火,沈凌苍的困惑,顿时哭了起来:“娘亲不认得我也是应当,我真正降世时娘亲就已经从黄金国走了不知几许年月了,是娘亲将莲婴忘了!”
沈芙心不管。她见莲婴哭,本来也想跟着哭两声,奈何雷声大雨点小,硬是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于是将娘亲抱得更紧,无辜道:“娘亲你看她哭了,好脆弱。”
众人十分无语,沈芙心与沈凌苍这两位都不是好说话的主,皆识时务地假装没看见没听见,只有闻人懿频频拱火,一个劲地道:“是不是真的莲花血脉,打一架便知晓了,你若能打得过沈芙心那你便是她姐姐。”
姬停本想劝,却被沈芙心泄愤式地扔了一把从身上拔下来的鲜花。
……小芙扔的,等于小芙特意给的,等于小芙送给我的。姬停将花默默揣好,决定今日洗手焚香再将花插进床头。
至于什么姐妹母女恨海情天你遗弃我我忘记你……姬停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
自己如今过去只会先挨莲花的打,还不能还手。
还是等真的打起来了再去帮小芙吧。
第125章 沈芙心正在窸窸窣窣地解她衣带。
众人缄默, 独剩闻人懿一个劲地拱火。
燕丹和慎杀一左一右拽了下她的衣袖,闻人懿鲜少见沈芙心吃亏,觉得新鲜,前几日她剑砍自己马车的仇也算报了, 于是直到此时才意犹未尽地止住口道:“怎么, 我说错什么了么?”
沈凌苍在莲花缸内温柔地笑了一下, 眼底却全然不见笑意, 阴森森道:“我觉得你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沈凌苍话音刚落,湖内便翻卷起一股透明的水波,如同面具般将闻人懿的半边脸捂了起来。闻人懿自觉理亏,打不过便不打,于是闭上了嘴,开始与一旁的慎杀做眼神交流。慎杀默默看了眼闻人懿,将脸转开,发现另一侧站着姬停, 只好谁也不看, 专心看着面前沈芙心的举动。
莲婴似乎是怕了沈芙心,不敢上前来,只哽咽道:“为何娘亲不肯认我?”
“……你身上的确有与我同源的气息, ”沈凌苍蹙眉道, “可是莲花一脉一世只结一次莲子, 我尚在黄金国时,连生长期都未开始,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哪能结出莲子来呢?”
听见这话, 莲婴像是抓住一线希望,神色似有希冀:“莲花一脉掌握天地灵气, 乃是灵气的伊始,也是灵气的终结。如若我并非莲子化身,说不定是娘亲当年留在黄金国的些许未腐朽的根系,根系扦插在湖水中,历经千万年修成人身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沈芙心紧紧抱着娘亲,莲婴的话似乎有道理,却又无端让她感觉奇怪。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莲婴乘胜追击道:“我就是自这片湖水中诞生的,国内无数百姓可为我作证……再过三日便是我的万年诞辰兼结契大典,恳请娘亲与姐姐留下来,至少过完我的诞辰再走”
“等等,”姬停打断了她,“诞辰与身世的事暂且不提,我们此行回来并不是专程为了认亲的……国主殿下,我们一开始不是在说关于莲花生长期的事情么?”
莲婴抿了抿唇。分明姬停是这群人里看起来最温和好说话的,可她对姬停却无端有些害怕。
提起生长期,莲婴想了想,为难道:“我也想给娘亲找解决生长期的方法,不过关于莲花一脉的东西是黄金国至今立足于世的根本。听闻这片孕育了娘亲与我的湖水下有处关于莲花一脉的机缘,万年才开一次。它上一回开启,还是我诞生的那一日,下一次则是三日后我的万年诞生日。这是黄金国自古的规则,连我都无法更改……三日不长,还请诸位耐心等等吧。”
面对一口一个娘亲的莲婴,沈芙心的心情忽然平复了。
她走上前,直将莲婴逼在角落中,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善解人意道:“原来是国主妹妹的生辰,不早说。既然国主妹妹都说了机缘在三日后才开启,那我们便暂留几日,顺便维系维系我们的亲情如何?”
沈芙心一肚子坏水,奈何莲婴未与她打过什么交道,还未真正地了解沈芙心这个人。她松了口气,高兴道:“我从小孤身一人长大,从未有过什么姐妹,芙心姐姐真是好人啊。”
……姬停默默腹诽,上一个她主动维系亲情的人如今已经被镶在剑上了。
沈凌苍莫名其妙多了个女儿,虽然知晓其中有蹊跷,但莲子宝宝似乎别有用意,于是便配合着倚在缸边,弯眸道:“既然如此,那便过几日再说。”
莲婴仰头望着沈凌苍。姬停在一边微笑看着,这场面真是好一幅母慈女孝图,她的视线定格在莲婴那双浅色的眼眸上,笑意微微收敛了些。
如若真如莲婴所说,她们二人都是沈凌苍的孩子,容貌相似,气质也相似,归来故国找到失而复得的孩子,还真是一桩美谈。但如若不是
墨发玉衣的战神殿下再度没眼力见地打破了她们之间的氛围:“国主殿下,我们住哪?”
莲婴三番两次对沈凌苍示好被打断,眸间划过一丝不悦,侧过脸望向姬停。姬停对她无辜地笑了一下,期待道:“古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想必国主殿下一定会拿出好饭好菜和大宅院来招待我们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沈芙心将姬停的话听在耳中,不由轻轻抿唇笑了一下。她抬眸去看姬停,却见那人盛满春光的双眸正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原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故意惹她发笑的。
意识到这一点,沈芙心立刻不肯笑了。
她捧着娘亲背过身去,假装看不见姬停。
一旁的慎杀看不下去了,三万年前她被闻人懿和燕丹折磨,如今又加上沈芙心和姬停,这些你爱我我恨你的故事让她浑身难受,于是打圆场道:“不至于,有处暂时落脚的地方就可以了。”
莲婴听见慎杀的声音,蓦然抬起头来。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位红发黑衣的神仙,视线从慎杀英气的眉眼描摹至她的宽肩上,陡然抿唇笑了。
“怪我,诸位仙人自远道而来,我应当先给诸位安排住处才是,”莲婴抬手摇了摇亭边放着的一只银铃,召来了方才的女官们,“今日我与娘亲姐姐重逢,是个好日子。你们快带仙人们去行宫歇息,晚上我再设宴好好宴请大家。”
自岸边而来的女官们垂首应是,将沈芙心一行人又带出了湖心小亭。
沈芙心走在最末尾,她行至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回首去看亭内的莲婴。此时她们已离小亭有一段距离,莲婴浅粉色的身影在亭内静静停驻着,见沈芙心回眸看她,莲婴莞尔一笑,或许是因为光的照射,她的眸色更淡了,也更接近沈芙心眼睛的颜色。
但即便如此,她们的容貌还是有许多不相似的地方。只是沈芙心回眸的这瞬间,原先她们之间那些不像的地方竟然微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匆匆一眼,沈芙心竟然生出自己像是隔着湖水照镜子的错觉。
她觉得奇怪,不再跟莲婴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