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窘得简直不敢去看,后来勉强看了一眼,才发现虽是与那个女洋人画的大相径庭,但又好像并没有那么不堪入目,看着这一条自己画的,又经了她手做出来的裙子,甚至生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来。
再后来,他去央着水杏试穿,她却又羞起来,好说歹说怎么都不肯依,他又去缠磨,到了最后便笑闹着滚去了床上,拉下蚊帐子,亲着缠着,都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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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邻村搭了戏台,办社戏。早在月初的时候,小满便和水杏说好了要一起去看。
那天晚上下了工,她换上一件簇新的浅杏色小衫,脸上薄擦着他第一回拿到月钱时替她买的胭脂,蘸了刨花水,小心翼翼把辫子梳得齐整,头上戴的,也是那一枚他送的发卡,不过这样简单妆饰了一下,她倒有些不敢看他似的无措地羞红了脸。
小满心里一动,笑着拉起她手,就一道出了门去。
走去邻村的路上,一开始,暮色还有些发亮,两个人便没有牵手,眼看着天渐渐黑起来,他便牵着她手不肯再放开了。
突然,迎面遇上了几个同村的,也是过去看戏的村人,两个人都不及反应,将暗还未暗的夜里,那几双眼睛却好像几枚探照灯似的,直直的,一齐射向了他们交握着的手上。
这一下子分也不是,再握着也不是,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样,同村的已经先一步走了。
两个人雀跃的心,不免都有些沉滞下来,却又不能回头去,一步步的,还是走到了那办戏的地方,都出了一身的汗,喉咙也都干渴极了。
戏已经开演了,台下早就熙熙攘攘地拥起了一群人,因站得靠外,只能看得见一些动着的轮廓。
小满去买豆浆,她还在人堆里站着。
模模糊糊地,水杏忽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声,“真不知羞。”
过一会儿,还是那个声音,又模模糊糊地道,“没皮没脸。”紧接着附和着的一阵笑声,也是模模糊糊的。
不晓得说的是谁,她手心里却一阵阵地沁出了汗。
她四下里悄悄张望了一下,看见都是自己不认得的面孔,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又费力地朝台上看起。
台上的戏子,原本就看不太清,这时候,却光能听得见声音,人是一点都看不清了。
飞蛾,蚊蝇都汇聚在台前的那一束光里飞旋舞动,无数双翅膀迅速地拍打着,发着巨大的鼓躁声,久了,她的头便昏起来,脸颊又烫又热的。
这天气又几乎没有风,偶尔吹过来一阵,也是烫热的,便热上加热。
她身上开始出起虚汗,涂过的胭脂很快像被水洗过一遍似的掉得一干二净,一张脸比纸还白。
快要立不住的时候,小满终于回来了,最后最后,他拉她的手出去时,她只感到一群人的眼光像针似的扎过来。
他好像也有些预感似的,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轻而定地说,“我们不分开,绝不分开的,像你给我的香囊绣的那样。“
他抓得太紧,太用力,几乎使她发痛,她分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回握,去点头。
这一个晚上,她大约是有些中暑,回去之后,被小满照顾着吃过药,擦过身,又好好睡过了一觉,到第二日,基本上也就好了,却多了一种后遗症食不下咽,见了什么都有些犯恶心。
这也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她怕小满担心,便不特意让他知道。
那一天走在路上,原本还好好的,她突然闻到不知道哪里飘过来的一阵油臘气,下意识地便捂了嘴恶心了一下。
好容易缓过劲,再抬起头来,冷不丁的,却蓦地瞧见同村的月芳似笑非笑地立在跟前,她细细地打量她,也并不开口说话,那尖锐的眼光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直勾勾地定在了她的小腹上。
被她这样一盯,水杏好像才从一个梦里惊醒,身子由不得颤了一下。
34.暗流(下篇)<水杏(年下+养成)(小小9090)|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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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暗流(下篇)
大概快要落雨了,天被厚重的灰色云层压得极低。
几只鸟雀,飞得也极低,跌跌撞撞,一不留神就要碰到地似的。
天色晦暗,分明是下午,倒好像清晨拂晓前的光景。
湿热的潮气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小满每走一步,身上的汗便出一层。
前面就是河,一整条河面上都积着密密麻麻的浮萍,yuan看,便是暗绿稠密的一块。
他看见三三两两的妇人挎着竹篮停在桥墩边上,她们的头凑在一起,时不时的张望四周,一张张嘴极快地翻动着,吞吐着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她们的眼睛因为日复一日枯燥繁琐的生活,常年都是黯淡无光的,这天却不晓得因为什么事,就算还没走到跟前,也能够窥到她们眼中那一种兴奋的光。
小满本能有些心生厌恶,但要回去,又必定要经过这一座桥,没有办法,还是踏上去。
他一到跟前,那几张嘴便立刻商量好了似的闭住了,那一双双发着亮的眼睛却有些意味深长地将他从头看到脚,突然落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上给她抓的开胃药,给她买的她平日里欢喜的吃食。
最近,水杏食欲不振。这一日,她歇工在家,他下了工,便特意问掌柜的抓了些消夏开胃的药,又去街上买了吃食。
“你嫂嫂身子可好些了?”突然有人开口。
小满认出是村西的刘家媳妇,月芳。她盯着他手里的药与吃食,脸上堆着一种虚假的关怀的笑。
他不答,敷衍着虚应一声,仍自顾自走。
月芳暧昧地笑着,在他身后又叫一声,“她这犯恶心,可有好一阵了吧。要不要,我来替她寻个郎中好好看一看?”
小满仍不睬她,因她这话,却好似突然被人抽了一记闷棍,脑子里蓦地浮起一个念头,却不敢细想,一颗心无措地突突直跳着,人还在走着,魂已失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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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杏呆坐着,手里拿着针线活,却没动,心里甸甸的压着事。
这一些日子,伴着那一种时不时发生的恶心感,食欲是越发的不振。紧接着,月事都过了好几天,心里越是着慌,越不肯来。一切一切,都像害喜的征兆。
她把手轻轻放到小腹,那里涨涨的,伴着呼吸,好像真有什么在动一样。她晓得,这自然是虚妄的想象了,即使真的有,也还不至于这样快就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