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他要是能聪明点,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里。”

陆瑾取出几根扎带,给她手腕多绑一圈,然后将她往后一掼,把手腕和座椅中的铁杆捆在一起。连带着双脚,也一并绑在了下方。她如今动弹不得,一步都不能离开车内。做完这些,陆瑾回到驾驶座重新发车。

车外是不变的树林,山路。沿途还有湿冷的残风。林耐一瞬不瞬望向车外,这里人迹罕至,一切都不熟悉。车子越往里开,皮肤上附着的冷气越足。车子看到半路,突然拐弯进入一条小路。坑洼的路面颠簸不已,林耐咬住牙齿,不许自己混乱。

陆瑾在一块空地停车,抬手看着腕表,对她说:“给他半小时。”

这是哪里?林耐?t望远方,这里和小溪岛完全联想不到一起去。陆瑾站在车外,燃起一支烟,目光幽幽盯着路的尽头。

林耐趁此挣着双手,她扭头看着身后,两条扎带勒进肉里,腕骨上方的皮肤已经磨得青紫,还有点渗血。她不敢停下,现在唯一能动的只有这儿了。须臾,陆瑾打开车门,森然笑着说:“看来,他比我想的要聪明点。”

石子路那头的正对着她驶来一辆白色大众。

哥哥!

哥哥找到她了!

林耐喜极而泣,眼见着白车急速驶来,戛然止住。林仲几步跑到跟前,目光紧紧锁住车里的林耐。

“哥哥,我没事。”

陆瑾挡住他的视线,一点也不着急,“没想到,还真让你给找来了。”

林仲看到林耐无事,一颗心终于不再空中高悬,他警惕盯着陆瑾,“燕山从这里看,很像第二个小溪岛。”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冲向陆瑾,提脚对着他肺狠狠踹去。陆瑾似无防备,跌在地上,躬身捂着腹部。林仲抽出匕首插中他的大腿,听到林耐忽然一声短促呼声,她坐的那辆车遽然开动,缓缓前行,不远处的山崖下,就是百尺江河。

瘫软在地的陆瑾突然暴起,一脚勾倒林仲,阻拦他上前施救。林仲一圈砸在他下颌,就地翻滚跃起,快速朝着滑行的车子奔跑。他跳进驾驶座,踩下刹车,车子依然未停。见势不妙,他打转方向盘,“砰”地巨响,车子失控般撞到岩石上。

车前窗霎时被撞破,迸进车里,林仲下意识探身遮住林耐。无数的碎片哗啦啦溅到他身上,林耐觑着车外的人,大叫一声,“小心外面!”

音落,车门大开,陆瑾抓住林仲,往外一扯。林仲迅速反身,大腿夹住他的腰,握拳打中了他的面门。陆瑾躲闪不及,口腔内牙齿和血一起涌出,他吃痛松开林仲。林仲提步去踢,黑洞洞的枪口灵异似的出现,对着他的右腿砰砰两枪。

“哥哥!”林耐惊呼出来,她死命地挣着腕上的扎带,不顾塑料袋子顺着青紫的印迹卡进她的血肉里。温热的血四处蔓延,瞬时浸湿了她的掌心。

“不要杀哥哥,求求你,不要杀哥哥!”

“陆叔叔,我跟你走,你放过哥哥吧!我求求你,我跟你走,我谁都不要了!求求你,不要杀他!”她亲眼看着哥哥倒下,大腿的血汩汩涌出来,

陆瑾缓缓起身,看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他扶着腿,大动脉被捅穿,血涌如柱,林仲踢断了他的肋骨,似乎插进肺中,他嘲讽笑着:“你以为,你能留住自己的腿。”

说完,他举枪对着林仲的左腿再次打出一枪。林仲低声喘息,所有的痛加起来都没有林耐的哭声让他痛苦,他记得答应过爸妈,要把林耐带回去。

远处,一串串警笛声响起来,陆瑾嗤笑一声,“林仲,不遵守规则的孩子,我来教教你怎么做。”

他对着车里的林耐,摁下扳机。嘭地乍响,车内现出火花。

子弹掠过林耐肩头,打在了车门上。林仲脸色遽变,趁他回转枪口,使出攒足的力气合手握住他的手腕,找准关节反向拉扯,陆瑾右臂立时脱臼。

警车遥遥而来,陆瑾眼底尽是赤色,他跑不掉了。他最后望林耐一眼,有些人不能留下,他就是死,也要占着那个位置。思忖不过几秒,陆瑾干脆丢掉枪,抱住林仲,对着断崖下的滚滚江水奋力跃去。紧紧缠住的两人投入江水中,眨眼失去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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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乔中民和当地警方再次交涉救援打捞方案,是在两人坠江后的第二天。燕山有个老式闸口,事故前就已开闸。汹涌的江水就像一只巨兽,足以吞没两个成年人,不留残渣。

临川江水路四通八达,加之河床近两年清理拓宽,底下畅通无阻,人可以被冲到任何一条支流中去,搜索难度极大。沿途搜索的小分队派了一波又一波,毫无进展。不止他们在找,陆瑾的爸爸也在找,他甚至动用了点关系。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搜寻,毕竟“陆瑾”已死于那晚的车祸中。

乔中民吃了碗泡面,和警队里的人打过招呼,驱车开往林仲家楼下。他在楼下抽了支烟,心下觉得难受。那日的惨状他历历在目,小姑娘被解下手脚后,险些跟着跳下去。她满手是血的求着身边的人去救人,嗓子喊的嘶哑粗粝也不肯停下来。

呼----

他长叹着气,林父这两天寸步不移跟着搜索队,一无所获仍旧怀抱希望。最佳搜索时间慢慢滑过,林父反是说,没见着尸体,就有可能活着。

完整的一个家,因为陆瑾一己之私分崩离散。顿时心底生出点悲凉,乔中民不由想起自己家的两个孩子,比林仲两兄妹小不了几岁。都是青春年少,有的人在阳光下肆意奔跑,有的人沉入江底,生死渺茫。此刻,他忽然无比想念孩子,想念妻子。

一支烟抽完,他下车乘电梯到林仲家门前,见着外头墙壁有些喷溅的水渍,墙缝边缘还有玻璃屑。他摁了摁门铃,来开门的是林母,她头发潦草挽起,看到乔中民,眸光顿亮,“乔队,是不是林仲有消息了?”

乔中民遗憾摇头,“我只是过来看看林耐。”

林母眼神顷刻灰败下去,她眼内充血,有点肿胀。乔中民见过很多受害者家属,他们或恸哭,或叫骂,或晕厥,但没有任何人像林父林母,他们将悲恸的情绪藏到最底下,积极参与搜寻,不去指责叫骂任何人,温柔地好似儿子只是简单的出了趟远门,清隽的身影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家门口。

“您先进来,”林母给他倒了杯热茶,“不过您可能看不了林耐,她刚睡着。”

乔中民了然点头,“手上伤怎么样了?”

“包扎过了,”林母注意着女儿房里的动静,“不过什么药也不肯吃,整夜都睡不着。”

乔中民沉声问:“陆家找过你们了?”

提到陆家,林母浑身绷紧,颤声说:“是,不过被我轰走了。”

陆老爷子想用钱弥补,就像当年对那个男孩子亲人一样。不同的是,男孩子的亲人被陆瑾再次胁迫,苟且在豫露茶园为他办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林家却选择怒然轰走,冷面相对。而给林耐手机的女孩,就是当年车祸的唯一目击证人。

现在,墙倒众人推,陆瑾工作中的暗箱操控被一一掘出,要不了多久,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不论是陆朝朝的案子,还是林仲。但谁也不会提关于这两段不容于世俗的禁忌关系。

乔中民没有多坐,不日他就会返回京市。他将绥南几位老熟人的电话留了下来,林母也不推拒,感激谢过。

送走乔中民,林母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着床上的女儿。她微阖着眼,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纵使是在梦里,眼泪仍是簌簌下落。

哥哥。她似乎在叫。

林母噙着的泪,倏尔绷不住了,捂着嘴,泪如泉涌。没告诉乔中民,林耐出现了幻觉。她说自己能够看到哥哥,他也在家里。可是哥哥全身都湿透了,还不准自己去抱她。

女儿坚持要等哥哥回来才去睡觉,吃饭时也要多摆出一副碗筷在哥哥的座位上,甚至还和空气对话,仿佛林仲依然陪在她身旁。医生开出助眠类药物,她不肯吃,说哥哥不准她吃这个味道的药丸。林母将药掺进水里,林耐竟然一口就能尝出不对,说什么也不再碰,连带着水都不愿再喝。

她哄了好久,女儿垂着脑袋坐着,突然抬头对她身后说:“哥哥,我会好好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