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如意黑了脸,“这是袖套哎呀,我怎么把袖筒给缝死了。”

胭脂说道:“你看花了眼,先歇一歇,我帮你把线拆了。”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绵绵不绝的钟声,好像是京城所有的寺庙一起敲钟,群鸟惊起,在空中盘旋,这是孩子们从未见过的场面,一时五人都愣住了。

不一会,听见有人大声哭喊:“皇上驾崩!皇上驾崩!”

大明皇帝驾崩,京城各寺庙庵堂等皆要撞钟三万下,钟声日夜不绝,以示哀悼。

弘治皇帝驾崩,对张家影响不大,上回书说过,弘治皇帝独宠张皇后,只有一嫡子朱厚照,早早封了太子,新帝登基,张家的两个侯爷从皇帝的小舅子,变成了皇帝的舅舅,恩宠依旧,辈分还高了,依然是京城最显赫的外戚世家。

太子登基,按照孝道,依然沿用弘治的年号,次年,才改年号为正德,是为正德皇帝,尊母亲张皇后为皇太后。

这一年,吉祥如意十一岁了。

除此之外,正德皇帝还赐给张家一块好地,让出宫的金太夫人也就是皇帝的外祖母在此地颐养天年。

没错,这些年来,两府t?侯爷以及张太后的母亲金太夫人一直在宫里生活,弘治皇帝对岳母很是敬重,在岳父死后,就把岳母接到了宫里,陪伴张皇后,金太夫人虽无太后之名,但过得像太后。

大明开国百年来,外戚多如牛毛,能得如此恩宠,张家是独一份。

大臣们对此激烈反对,说违背了礼制,但弘治皇帝坚持如此,驳回大臣的奏本。

如今弘治皇帝驾崩,金太夫人自请出宫回家,外孙正德皇帝准了,给了一块荣养之地,赐名颐园。

消息传出,轰动京城。

鹅姐兴奋得回到四泉巷,和如意娘等人说道:“老祖宗要回家了!机会来了!咱们老祖宗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比别人尊贵些,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把如意塞进颐园里当差!这比在西府二门里当差还体面啊!如意将来肯定比我强!”

如意娘和如意都心生向往。

第4章 第四回:问前程母子起纷争,施巧计如意拆鱼……

第四回:问前程母子起纷争,施巧计如意拆鱼头

如意的前程有了着落,一旁吉祥忙问道:“如意要有差事了,我一男的不能一直在家里吃闲饭,我也要去颐园当差。”

鹅姐说道:“你是个男的,只能在颐园外头当该班的小厮守门传话这不还是走你爹的老路看门护院的么 ?我已经和花姨娘说好,三少爷九月去家塾读书,你去给三少爷当个书童。”

“我不去。”吉祥说道:“花姨娘的两个侄儿已经是三少爷的伴读书童了,端茶倒水磨墨铺纸这类轻快好活肯定是这两个表兄。我顶多在三少爷坐马桶时给他递纸,干着没趣。”

鹅姐气得双目圆瞪,“谁是三少爷的表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才是三少爷的表兄呢!你这个砍脑壳的,再胡说撕了你的嘴!”

花姨娘也是家生子出身,娘家都是张家家奴,按照封建伦理,三少爷是主,花家是奴,血缘是表兄,论理上只是书童家奴。

三少爷的表兄只能是正德皇帝。

吉祥说道:“反正我不给三少爷当擦屁股书童,这纸啊爱谁递谁递!”

言罢,吉祥从窗户里跳出去跑了,快如闪电,敏若猿猴。

鹅姐夫见妻子暴跳如雷,连忙替儿子说好话,企图安抚妻子,“别生气,气坏身子就不能当差了,这孩子也是有长处的,你看他刚才跳窗的身手,这几年武艺练的不错,好歹是个手艺,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他打遍西府无敌手。”

岂料此话是火上浇油,鹅姐最听不得“武艺”二字,“这太平盛世的,又不打仗,武艺好有个屁用!双腿都赶不上一张嘴白忙活!像你这样一辈子看大门?还不快把他给我抓回来!”

老婆的话就是圣旨,鹅姐夫立刻出去找儿子。

如意娘扶着气得打颤的鹅姐坐下,给她拍背顺气,如意倒了杯茶,“鹅姨消消气。”

“还是女孩儿贴心,我怎么不生个闺女呢,生了这么个孽障气自己。”鹅姐一把搂过如意,“你们不知道,多少人抢着给少爷们递纸呢,这么好的活计,吉祥不知道珍惜,我一个当亲娘的,还能害了他?”

如意母女忙不迭的安慰鹅姐。

外头鹅姐夫找到天黑,也没找到儿子,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黯,鹅姐坐不住了,和如意娘分头出去找人,留如意看家。

如意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留了灯,掩了门,走到吉祥的家里,也不用火折点灯,就这么黑灯瞎火的说道:“他们都出去找你了,家里没别人,出来吧。”

咯吱一声,吉祥从衣柜里走出来,“你怎么才来,我都睡了一觉,有没有带吃的?我好饿。”

吉祥并没有跑远,他从窗户里跳出去后,躲在了自己家。

吉祥如意从小形影不离,如意早就把吉祥的秉性摸透了。

“我怕露陷,只带了一个凉馒头。”如意把手帕包裹的馒头递给吉祥。

吉祥就着冷茶啃馒头时,如意说道:“你不想给三少爷当递纸书童,可这是鹅姨好容易为你争来的机会,花姨娘点了头的,你坚持不去,顶多被打几顿,跪搓衣板,可是鹅姨在花姨娘面前就失了信,叫她以后怎么在花姨娘手里讨生活呢。”

“若有人挑唆几句,说你瞧不上三少爷是庶出的少爷,一心想攀高枝,鹅姨就更难做了。”

“我才没有!再说侯门大族,明面上正的竖(庶)的都一样,我还挑什么。”吉祥把馒头硬噎下去,“我都说了,我宁可继续习武艺,当看门护院的小厮,小厮的月例远不如不如书童,但我守在颐园外头,你在里头当差,咱们还能互相照应,这不比递纸强。”

如意说道:“你是没有,可是这样的闲话多了,万一鹅姨以后照顾三少爷时有一丁点的错,你猜会不会被翻旧账?我娘是个寡妇,经常跟我说人言可畏,若不提前防着,外头唾沫星子能淹死我们孤女寡妇。我娘和你爹说话,要么有外人在场,要么站在在外头说,即使在屋子里说话,也得把门打开,什么时候在一个屋子关着门说过?”

生活不易,吉祥叹气,“好吧,我答应就是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三少爷身边已经有两个表姓花的书童,将来无论我怎么努力干活当差,都不会得到重用,还会被姓花的猜疑排挤。还有一个缘由,我只跟你说,你可别跟任何人讲”

吉祥低声道:“我觉得,全家人都在花姨娘手里讨生活,看一个人的眼色,万一将来……我想着,不靠我娘,最好自己凭本事找个出路。”

小少年充满闯劲,不想依靠父母、被父母安排,想尝试别的,至于以后是到处碰壁还是闯出了另一片天地,谁能知道呢?可是谁又没有热血过呢?

吉祥有自己的主见,如意不想鹅姨难做,也不想见吉祥痛苦的屈服现实,左思右想,说道:“你若实在不想递纸,也不想得罪花姨娘,让鹅姨为难,我有个两全其美法子,拆开这鱼头(注:明代市井俗话,解决麻烦事的意思),只是你要受一些皮肉之苦。”

“什么法子?”吉祥眼睛一亮,“我皮糙肉厚,不怕的。”

如意如此这般的交代,吉祥频频点头。

三个大人回家时,就看见吉祥跪在搓衣板上,“娘,我错了,我愿意给三少爷当书童,好好伺候三少爷在学堂读书,他日三少爷金榜题名,我脸上也有光辉。”

浪子回头,鹅姨没有再骂儿子,说道:“这会子我还要回去看三少爷睡了没有,没工夫堂前教子,再晚一些怕是二门落了锁你再跪一炷香,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