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说道:“就该这样过,小姐们不能读书?考科举,为官做宰,也不能像吉祥这样靠着一身武艺混出头。这世道没?有女人立足之地,不像男子那样有机会光耀门楣。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个好人家,娘家的这些烦恼,她们解决不了,将?来若能靠着夫家,拉拔一下娘家就不错了。”
如意听了,拨弄算珠的手指一顿,叹道:“如此说来,三位小姐这几年陆续出了门,都嫁人了,颐园就剩下老祖宗,还有我们这些伺候的人。今晚这场宴席散了之后,大家怕是很难再聚了。”
王嬷嬷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仅仅是小姐们,你们这些丫鬟到了二十五岁也是会放出去嫁人的,像芙蓉姑娘这样终生?不嫁的毕竟少有,等将?来老祖宗一去,芙蓉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我将?来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如意心一乱,算珠儿就拨错了,索性拿起算盘一甩,清了盘,重新再算。
与此同时,梅园。
去定国公府铺房的大少奶奶夏氏回来之后,听说小姐们已经散了,就匆匆赶到梅园,魏紫捧着一个木匣子跟着。
“嫂子来了,快坐。”张德华和张言华请夏氏上座,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感情?极好,今晚要?同塌而眠,说体己话,故张言华这时候还在姐姐屋里。
夏氏对张言华说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大姐姐说。”
张言华就先回自?己屋里,魏紫打开匣子,夏氏从匣子里拿出一本小画册,递给张德华,“下午我去了定国公府,百年勋贵家族,气派非凡,你是个有福气的。你们的新房就是定国公府的正屋,卧房我已经铺好了,你嫁过去之后,首要?之事就是为定国公府生?下继承人。要?生?孩子,就得这样……”
为了张罗婚礼,当家主母夏氏忙得很,来不及跟小姑子循循善诱,直接开门见山,打开画册,一页页的给张德华讲解。
“……你莫要?害怕,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夫妻行鱼水之欢,方能生?下孩子,要?不孩子从何而来。你就把自?己当一块地,丈夫就是犁头,把地深深的犁一遍,再洒下种子,静待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瓜熟蒂落,就这么简单。”
张德华看到一页页画册,就像被?雷劈过似的,僵在原地坐着,就像一尊雕像,实在受不了了,就把眼睛闭上。
三位小姐在颐园长大,身边围绕着一群丫鬟婆子管教嬷嬷,别说这种荤画了,就连荤话都不让她们听见!伺候小姐的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调教好了,才敢放在小姐们身边伺候,现在夏氏突然拿出这种毫无遮拦、纤毫毕现的画册,张德华着实被?吓住了!
“你不要?闭眼。”夏氏伸手把张德华的眼皮拨开,尽大嫂开蒙之责,说道:“你得看清楚了,心里明白,明天晚上洞房夜才不会害怕,生?孩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们张家和他们徐家都盼着你们早日传来喜讯。”
说完,夏氏还从匣子里拿出两个木头小人,在手上摆弄各种姿势,“……只有到这里才能洒下种子,可别去错地方了,有不少未经人事的糊涂小夫妻闹过笑话。来,你拿着。”
夏氏有这个经验,是因她的洞房夜有些不顺,王嬷嬷听从先侯夫人的嘱咐,平日把大少爷管的严,挑选的丫鬟也都是魏紫这种听话、绝不越雷池一步的,大少爷婚前?没?有经验,更没?有房里人,也只是在婚前?纸上谈兵的看了看荤画,洞房夜那晚,新婚夫妻都着急生?孩子,觉得那那都不对,差点?错了地方。
张德华不敢接啊!那一男一女两个木头小人也太逼真了,且木头人头颅和四肢都是会动的,灵活的很。
她才知道成年的男子长这样,那东西长的那么丑,连洗衣服的棒槌跟它?比起来都立刻眉清目秀了。
张德华大受震撼,全身都是红彤彤的,就像煮熟的虾。经过大嫂夏氏天崩地裂、休克般的教诲,红霞刚才两句“夫唱妇随真和合”“三年抱两笑呵呵”简直不要?太幼稚!
原来,婚前?和婚后是两个世界,之前?张德华还没?有如此明显的感觉,婚前?的颐园里有再多?的矛盾和隔阂,其实都算是遮掩或者美化过的,颐园算是世外桃源了,婚后要?面对的才是现实的世界,一个她完全不了解、但必须马上适应的世界。
明天正日子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给小姑传授完生?孩子秘诀,来不及安抚小姑子剧烈的情?绪,夏氏就要?魏紫收了小匣子的东西匆匆回去了。
这东西都得留着,将?t?来还有两个小姑出嫁之前?要?她这个大嫂开蒙教诲呢。
夏氏一走,张言华就来了,“大姐姐,嫂子跟你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哎呀,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张德华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啊,或许今晚喝多?了……妹妹,我要?去洗澡,清醒清醒。”
说完,张德华逃也似的走了,她可不敢跟张言华说一个字啊!
次日,二月十八,张德华出嫁的正日子,艳阳高照,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一丝云朵都没?有,一扫前?两日的阴霾。
一大早就来了好些个贵宾,如意的任务依然是陪好王延林一人,不用她伺候其他女客。
但是,王延林本人并不以?贵宾自?居,她和张言华、张容华一起去招呼来给张德华贺喜的女客们。
张家的风波并没?有减少前?来贺喜的宾客的数目,甚至相反,客人们对风波中的张家更加有兴趣了,不少是来看热闹的,东府和颐园的曲水轩皆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颐园曲水轩招待的都是女客,身份最高的当然是崔夫人的母亲永康大长公主,坐在离戏台最近的位置,之后依次是会昌侯夫人、庆云侯夫人等京城贵妇。
永康大长公主地位最高,陪她的当然也是张家目前?地位最高的周夫人,周夫人虽不得老祖宗喜欢,但她是张家宗妇。
周夫人今天难得不用拣佛豆了,坐在永康大长公主的左手边。
因王延林以?前?经常跟着母亲张氏进宫,故,和永康大长公主很熟,她就坐在大长公主的右手边。
如意站在角落,时刻留意着王延林的需要?,戏台上,臧贤的女戏班子正在上演着《惊鸿记》,是唐明皇和梅妃、杨玉环三个人的爱情?纠葛。
唱到《太白醉写》一折时,唐明皇李隆基召诗仙李白,为杨贵妃写诗,“……朕欲命卿,草《清平调》三首……”
戏台下,周夫人跟永康大长公主说道:“接下来李白就要?做那首闻名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了。”
拣了一个月佛豆,可把周夫人给憋坏了,时不时跟长公主聊戏。
如意听了,朝着戏台看去,入目之处,是扮演唐明皇和新宠杨贵妃在一起,看高力?士给李白脱靴,李白饮酒作诗,可怜旧爱梅妃已经被?冷落了。
这二女共事一夫的争宠戏,也亏得周夫人还看的津津有味,钱帚儿也是臧贤女戏班子的人,因周夫人之故没?能来颐园唱戏,否则,周夫人看到戏台上钱帚儿扮演的杨贵妃,恐怕就没?有这么高兴了。
想?到这里,如意又猛地甩脑袋,把钱帚儿甩出脑子,暗道:唉,我怎么总是能想?到这个人,真是邪门!
夏氏是会管家的,正日子这一天张家热闹非凡,宾客繁多?,无论?茶饭戏酒都做的精致,且仅仅有条,丝毫不乱,到了下午,定国公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新郎穿着红衣,骑着白马,身披锦缎,帽子上还簪着花,年轻俊秀,和张德华十分般配,关键是,才是个翩翩少年就有定国公的公爵爵位了!
迎亲的场面羡煞多?少人,都说张家大小姐嫁的好。
第一百一十一回:撑场面东府又缺钱,逃魔窟……
第一百一十一回:撑场面东府又缺钱, 逃魔窟又遭新磨难
新郎定国公被请到东府正堂里等候,穿戴凤冠霞帔的新娘张德华在东府祠堂里拜祖宗、辞别父母,然后对着松鹤堂的方向拜了拜。
遥拜了老祖宗之后, 张德华双目已有了泪光,心道:都?羡慕我嫁的好, 为什么我还是如此悲伤呢?
大嫂夏氏上前低声道:“别哭, 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虽说你嫁过去没有婆婆,但定国公府一脉已有百年,徐家族人有好几百,都?盯着你这?个徐家宗妇瞧呢。”
张德华再一眨眼,泪光已经不见了。
夏氏一瞧新娘子的变脸大法, 就晓得张德华定能作坐稳定国公夫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