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年轻,爱美些也是正常的。”陈嬷嬷担心孟纾丞心中不喜,帮着卫窈窈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孟纾丞自然看出来,卫窈窈是个爱漂亮的,便是缠着纱布,也不打扰她涂脂抹粉,每日沐浴完,少说也要在妆匣前坐一刻钟。
“那伤口可会留疤?”孟纾丞问道。
“听徐大夫的意思像是会留下疤痕,不过好在伤口在头上,等头发重新长出来就能遮住了。”陈嬷嬷自然说实话。
孟纾丞沉默了片刻。
陈嬷嬷心中惴惴不安,外室偏房以色侍人的多,她们身上留了疤,平日里藏得再好,也有看得到的时候,遇到薄情的夫主,难免不会遭到嫌弃。
三老爷再寡欲,也是个男人,保不了也会如此。
“我记得晴姐儿幼时脸上也有个疤痕。”孟纾丞思忖道。
晴姐儿是国公府二房的二姑娘,经他提醒,陈嬷嬷这才想到了:“二姑奶奶是仆妇们带去花园玩耍时没看好,摔跤划伤的,那伤口又深又长,我记得后来是涂大太太送的玉颜膏消除疤痕的。”
“那玉颜膏是大太太娘家送的,听说是乔家老祖宗留下的秘方所制。”
“你去取我的拜帖,让闻谨带礼去趟乔家。”陈嬷嬷虽不曾告诉他卫窈窈看到伤口的反应,但孟纾丞凭昨晚卫窈窈就知晓她有多在意。
乔家在开封府,从济宁过去,快的话,三天也够一个来回。
孟纾丞并未在院里多留,交代完事务就离开了。
乌鸣山发现的财物经过钞关的比对,正是乌鸣山沉船装载的货物,霍敬微低着头站在案前,孟纾丞静坐案后。
“这是本官即将送呈回京的折子,”孟纾丞将手里的折子放到案面,食指在上面点了点,“但本官还想听听霍大人的意见?”
“下官听候阁老的吩咐。”霍敬抬头看着孟纾丞平静的神色,心中一沉,喉咙滚了滚,上前半步躬身说道。
堂内寂静无声,孟纾丞并未等他许久,抬手将折子交给景硕,“来人,带霍大人去南监。”
“且慢,下官想知晓阁老以什么罪名将下官押送入监。”霍敬紧盯着孟纾丞,不过他自己心里清楚,只要孟纾丞想,他便有无数种理由关押他。
孟纾丞牵了牵唇角:“渎职,贪污受贿。”
“渎职一项罪名,下官认了,但贪污受贿,下官不认,这些日子阁老也将下官一家老小的生活境况看在眼里,下官若贪污受贿,岂会还穿着这身四年前做的官袍!”霍敬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官袍,言辞恳切,眉眼坚定。
孟纾丞从案上叠放整齐的信件中抽出一封,道:“霍大人任期即将满六年,养廉银共计约一万五千两,霍大人节俭持家,除去日常花销,人情往来想必还剩不少吧?”
霍敬承认:“这是自然,下官盼着任期结束后能再京城谋得一官半职,又知晓京城房屋租赁素来昂贵,下官与妻子王氏皆出身酷寒,早日筹算不为过吧?”
孟纾丞未反驳,只递给他一张薄纸:“那这个霍大人作何解释?”
霍敬迟疑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打开薄纸,这分明是一张孟氏商号出具的印有孟氏商号公章的书契,上面除了王氏的签字和手印,还有交易高达三万两黄金的标注。
“还望霍大人在南监仔细想想这些钱财的来源,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孟纾丞朝走进来的锦衣卫微微点头。
霍敬单独关在南监的一间牢房内,看管松弛,但他清楚,这是孟纾丞给他挖下的另外一个坑,可明知是坑,他还不得不往里跳。
霍敬再也忍不住,握拳用力捶向墙:“蠢货。”
指节渗出血色,他撑着墙,面色阴沉诡异。
当天下午王氏就收到了霍敬送来的消息,连忙让小丫鬟收拾细软。
霍敬给她安排了离开路线和时辰,但王氏心生恐惧,一刻都等不了,不到入夜就准备离开。
她急着跑路,并未收拾太多的细软,只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和小丫鬟从只有她们才知道的小道,一路顺畅地出了官署后院,即将上马车前,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对小丫鬟说:“你先去码头等我。”
说完王氏匆匆下了马车,原路回到卧房
卧房外,景硕带人死守着门窗,从天亮到天黑,一直未离开。
而王氏也未出现过。
卫窈窈用完晚膳,歇了一会儿,陈嬷嬷就端着熬好的药进屋了。
卫窈窈吃药一向吃得认真,她只希望后脑勺的伤口能早日痊愈。
她握着调羹,舀起一勺黑色的药汤,低头嗅了嗅,现在每回吃药,她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响起上回差点儿吃错药,孟纾丞和她说过的话。
虽自此以后没有再闹过乌龙,但卫窈窈还是乖乖地嗅了一下,正要把调羹送到嘴边,忽而手臂僵住。
她又仔细闻了闻,竟然多了一丝甜味。
今天的药是陈嬷嬷亲手煎的。
“我一直看着药吊子,院子里不曾来过生人,我也未往里添加东西。”陈嬷嬷告诉卫窈窈。
“要不然请徐大夫过来瞧一瞧?”月娘道。
卫窈窈摇摇头,反正这碗药她是不会喝了。
要是真有人给她下药,那现在去请徐大夫,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她对陈嬷嬷说:“药吊子你先收好。”
“对了,因为药吊子昨晚煮过安神药,今早我拿去厨房清洗晾干,方才煎药前才去厨房取回来。”陈嬷嬷忽然说道。
月娘忙去廊下把药吊子拎到屋里,卫窈窈拿起药吊子仔仔细细地闻过。
里面的甜味更浓郁了,特别是盖子内壁。
是药吊子出了问题!
若卫窈窈没有察觉,肯定是要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