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云华不知她看出了什么,心?头蓦地一跳,赶忙低头。
然而?还有一道视线她不敢去看,那?人便是坐在男子席位上的祁瑾序。
适才她帮自己?解了危难,她心?中感?激,还有些愧疚,却并不能回应他什么。
单云华低着头,跟随金姑姑指引准备退出大殿。毕竟接下来是贵人们的自由活动,已经没茶博士什么事了。
不料,金姑姑才行礼,就有人提议:“不妨让茶博士们也留下,我们来斗茶如何?”
京城贵女们的聚会活动少不了要斗茶,士大夫们爱斗茶,贵女们也喜欢附庸风雅。若得了头名还能增长名气,是以,以斗茶为手段而?博名气在贵族阶层中屡见不鲜。
这?个?提议纷纷得到夫人小姐们的响应,连男子席位的各家公子们也兴致盎然赞同。
“好啊好啊,我爱看斗茶。”这?时候,北元国公主击掌欢喜:“我听闻中原人斗茶诸多花样,除了斗茶还有抚琴作诗的,今日倒想见识一番。”
时人斗茶不只单纯地斗茶,文人墨客喜欢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结合,誉为文人八雅。每每斗茶的场景,会看到有人抚琴,有人下棋,有人作画,也有人吃酒吟诗作赋。茶反而成了一种承载雅趣的媒介,让娱乐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没多久,内侍们立即取来棋盘和宣纸笔墨,有些小姐们也自备了古琴琵琶,更多的则选择斗茶玩乐,整个?金华殿变得自由且热闹。
长兴侯夫人说:“今日我们便请公主作为判官,若谁人的茶得公主喜欢,谁便算头名如何?”
皇后娘娘邀请的贵客,夫人小姐们乐得讨好,当?即无人反对。
单云华心?下欢喜,因为她今日入宫主要目的是讨北元国公主青睐,原本以为今天要错过?机会了,没想到还能留下来斗茶。
只是她这?般想法才起,那?厢就有人道:“茶博士留下来斗茶也可,只是我认为有些个?实在没资格坐在殿内与我等同席斗茶。”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说这?话的人是兴阳伯府的嫡女苏倩,苏倩得了魏歆瑶的示意,特地出来打?头阵。
“斗茶这?么高雅的事,自然讲究人品,品行不好的岂不是玷污了雅之?意境?”
长兴侯夫人愣了愣:“不知苏小姐所指何人?”
“就是她!”苏倩直指单云华:“夫人们恐怕不知吧,此人外表看着柔弱无害实则心?思?恶毒。一个?闺阁女子主动为自己?退亲,还恶人先告状,害得那?家家破人亡。且不说这?婚事是长辈们定下的,她自作主张退亲实属不孝,就说那?家人与她单家是世交,世交之?情尚且凉薄,此女德行很是堪忧。”
“ 不止如此,她自己?退婚便算了,还怂恿姐姐和离。她姐姐一个?商户女能嫁入读书人家已经是高攀,却帮着姐姐和离归家,生生拆散一双夫妇惹得那?家支离破碎。”
苏倩昂着下巴道:“总之?,我可不屑跟这?样的人同席斗茶。”
话落,众人无不震惊。
这?些事简直骇人听闻,为自己?退亲,还恶人先告状,又怂恿姐姐和离,一桩桩一件件都像雷一样劈得人不可思?议。
“这?些.......”长兴侯夫人显然也惊到了,问:“你从哪得知的?”
苏倩道:“我家中有亲戚在建安,单家的事在建安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随便让人去打?听都知道。”
那?看来是真的了,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一时间?,众人看单云华的目光,或鄙夷,或唾弃,或嫌恶。
“不愧是商户出身,着实低贱。这?种事若放在京城,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世家重名声,哪有人能干出为自己?退婚又怂恿嫡姐和离的事的?想都不敢想。
“是啊,我听着都觉得吓人呢,没想到她看着年纪轻轻,却是个?狠的。”
“天啊,这?种人怎么能入宫奉茶呢?礼部也不查一查吗?若真让她见了外国来宾们,岂不是把咱们的脸也丢尽了?”
单云华单薄地立在人群中,总算明白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一刻仿佛有千万根刺扎进她身体里,皮肉被撕开血淋淋地任人观看、嘲弄。
她盯着人群里笑得挑衅的魏歆瑶,不明白自己?都已经跟祁瑾序断了,她怎么还揪着不放。
她一介贵女,分明身份尊贵,却像一条长着花白斑纹的蛇,阴暗地盘旋在角落,时不时窜出来咬你一口。
这?一口,真疼。
单云华耳鸣如哨,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听不清,那?些鄙夷嘲弄的目光也令她头昏眼?花眼?前若白雾一片。
她想努力站直,可浑身像抽干力气,令她止不住地腿虚往后仰。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倒下去时,忽地有人扶住了她。
来人手掌宽大有力,只轻轻一握,就将她整个?手臂圈住,他身上的沉水香令她莫名安心?。
是祁瑾序。
“要我说,最不配在这?殿内斗茶的该是你们这?些长舌妇!”
这?时,蔺琰也不知从哪跳出来,突然出现?在大殿内。
众位夫人一瞧见他就头疼,这?位小公爷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又深得皇上宠爱,惹他不高兴了连皇子都敢打?。
只这?一句“长舌妇”就把苏倩和其?他窃窃私语的贵女骂得脸色发白。苏夫人上前维护:“蔺小公爷,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家倩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岂能由你这?般编排?你再这?般目中无人,我就算舍了命也要去圣上面前讨个?理。”
她女儿要真因此得了个?“长舌妇”的名头,还得了,以后说亲都难了。苏夫人气得很。
蔺琰却一点也不怕:“我说错了?寻常百姓都知道恶言不出口,她这?般当?众说一个?姑娘家的私事,不是蠢就是坏!”
“你”苏倩气得发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什么?凭我也去过?建安。”蔺琰道:“你只是道听途说不加以佐证就拿一个?闺阁女子的事随意说项,你也是女子,难道不懂清誉对一个?闺阁女子的重要?说你又蠢又坏我说错了?”
“你可知道她为何给自己?退婚?那?姜家另攀高枝想悔婚改聘她做妾,不退婚做什么,难道去当?妾?换你你愿不愿意?再说了,她父母早早双亡,家中无长辈,不自己?退亲还能如何?”
“还有她姐姐的事我也清楚,那?姚家算什么读书人家?可别辱没了圣贤。哪有读书人家霸占儿媳嫁妆吃香喝辣,却让儿媳端茶递水当?个?仆人一样使唤的?若苏小姐瞻仰这?样的读书人家,难道苏家也是这?样,霸占儿媳嫁妆使唤儿媳当?奴婢?”
苏夫人脸色涨红:“你莫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