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高管年龄都比孟真大，进公司年资久经验足，对集团公司的感情也深厚，他们神情凝重地点头，对孟真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百衍重工仅有过一次油库爆炸，是八十七年前日军空袭，那属于战时危机无法避免，那次的教训非常惨痛，相关遗迹现在还保存在历史博物馆。

爆炸型事故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百衍集团从来都是将安全生产放在利润之上。

面对这样的大型事故，孟真的处理方式成熟冷静，没有纰漏，没有迁怒他人。

上任不久就能够稳住大局，不得不让在场的人都高看她一眼。再也没有人将她当成初入职场的年轻女孩，没有人敢随意糊弄她。

孟真给人极度的安全感，她这时是百衍集团的核心，是全公司的精神支柱，好像只要有她在，所有人都不必惊慌害怕。

“孟总，您放心。”

众人心服口服，领着手下的人纷纷离开，自觉自发地快速接手孟真交办的工作。

大是大非面前，大家还是拎得清。

新消息不断进来，现场没有人员伤亡，轻伤患者全部送医留院观察，善后慰问金正分批次发放，舆论有组织引导，没有恶意发酵，下午四点集团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发言人对此次事故做出合理说明，明天的新闻报道已提前沟通好，尽量减轻对股价的不利影响……

孟真抬手撑住额头，终于能稍作休息。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白岑在，哪里需要她来应对？如果他在，是不是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这时是不是还在哪间酒店喝下午茶？做一枚岁月静好的人间富贵花？

时间紧迫的时候，想念都变得格外珍贵。

会议室空旷寂寥，说话有回声。

铃声不断响起，秘书处挪过来办公，往来电话与文书急待批复，所有人忙得脚不点地。

孟真签字的手没有停过。

好事无双，坏事却像雪花一般纷至沓来，一片片压上她这根脆弱的芦苇。

金融中心全体离职，一个下午清空了两层楼的办公室；

孟真没有多余心力处理这件事，她全部精力扑在船厂事故善后上，直到天黑的时候接到一份事故分析报告。

报告分析如她预料，白术带头闹事不假，船厂内部的几个起火点有人为痕迹。

可群情激愤另有原因：出事的这间船厂有一万多名基层员工，因一份裁员通知，引发他们聚众抗议。

有心人利用了这次抗议，想置她于死地。

孟真找到了症结所在，这份裁员通知是从哪里来的？

她没有签过船厂的裁员文件，文件是怎么发下去的？

灾难才刚刚开始。

金融中心全体离职，是因为砍掉了绩效奖金与提成后，再集体降薪70%，调薪前没有沟通谈话，没有任何赔付，公司变相逼人辞职，整个集团公司最赚钱的部门，一天之内人去楼空。

这份降薪文件，她也没有签过。

第90章 | 0090 90来者不善

天黑透了，窗外乌云掩映月色，玻璃窗倒映出一张憔悴的脸。

孟真恍惚不认得窗子里的人，她转过脸，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桌上那份事故分析报告，目光落在损失列项上，忽然一掌拍向桌子，站了起来。

咚一声闷响。

她眼前发黑一片眩晕，整个身子歪下去，手臂撑住桌面勉强站稳。

所有看似无关的事件，全被这份报告测算的损失金额联系在一起。

船厂的油库爆炸没有引燃剩余三座油库，已经是万幸，但此次爆炸引发的火灾，烧毁临江一座船坞，连带烧毁一艘即将交付的货轮。

船厂当时遭到打砸破坏，货轮受损严重沉入水底，这艘货轮吃水量两千吨，价值八千万美金，不能如约交付会很麻烦。

孟真快速找出百衍集团的经营财报，发现隐藏的真相。

百衍集团像一艘即将撞上冰山的泰坦巨轮，白岑在位期间太会掩饰，财报没有造假，但有种欣欣向荣的假象。

实际上百衍集团游走于破产边缘，最近几年经营勉强持平，利润不足以支撑再生产，且船厂损毁，设备老旧，工人罢工，根本没有生产条件。

她又调出船厂交易文件，这艘货轮是和印度远洋贸易公司签订的，第一次交付没有完成，对方要求对船体做一些细节改造，延迟半年交付，并在原有协议基础上，签订了一份补充协议，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

孟真有印象，这是她上任后签的第一份文件。

没记错的话，第二次交付时间在今年六月，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她不太放心，逐行阅览确认细节，忽然瞳孔一缩，手握成拳。

一行针尖大的小字，藏在密集的附加条款中，清清楚楚标明：延期交付十倍赔款。

八千万美金的十倍。

金融中心恰好在这个时间点集体离职，她连周转资金的人手都没有。

周转？去哪里周转？公司账面上没有这么多钱，即便有，这笔赔款也不合理。一旦资金链断裂，公司将立即破产。

这才是这次事故中最棘手的难题，是企业经营和经济损失的双重危机。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她能独自解决的问题了。

孟真大喊，“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