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以为然,只当少爷热心肠,于是附和道,“说起来也是可怜,他的母亲怕留着他污了名声,扔到乡下十年再也没有去看过。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好些天没吃饭了,差点饿死。”
沈谦怀慈悲心肠,怜惜他,嘱咐道,“你带他去歇息,既然是我的表弟,就该好生对待。”
管家欲言又止,也不说出真相,应和了几声,就带小孩去见沈家家主。
后来,苏泽就在沈家住下了,不过房子在偏僻的后院,侍从只有一个。过得并不好,经常被欺负,甚至是喂给他剩下的饭菜。
沈谦怀去过几次,侍从们都不愿意听,就将其带到身边来养着,省得再受欺负。
相处几个月后,苏泽便告诉他,他在乡下的时候只要有人说他是孽种,便会被拳打脚踢,所以一听到这个词就会下意思地蹲下抱头,以免被打死。
苏泽生得唇红齿白,长得十分讨喜,是十里之内最好看的小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声音动听如乳燕。
他胆子小,怕黑又怕雷的,沈谦怀就在自己的床旁放置一个小床供他安睡。
夜里做噩梦怕得厉害,苏泽就会钻进他的被子里,抱着他的胳膊唤哥哥,要很久才能入睡。
沈谦怀没有弟弟,就把苏泽当成是亲弟弟对待,自己有的绝不会亏待苏泽,二人十分要好。
春日里,苏泽会去摘桃花跑去厨房里央着厨娘们酿制桃花酒,生辰时送给他;到了夏日,他便和苏泽去城外的湖泊里游泳,潜入水里找灵宝;秋日便是将院子里所有果子都摘下来,挑最好最大的堆在房间里,方便夜里偷吃;冬日就懒了,苏泽会裹得像球,呆在屋里不愿出去,要他讲故事。
苏泽的剑术是他亲手教的,字也是他,一笔一划都像是他的字迹。曾经,沈谦怀以为是苏泽的天赋不好,修炼很慢,后面才知道那是因为他比常人更需要积累。
好在苏泽足够勤奋,修为总是能够跟上他,被父亲多次夸奖。
那时没有宗门,天下多的是世家,常常为了争夺修仙资源斗得你死我活,家中孩子只要满了1岁就得上战场,与外人拼杀,
许多世家的年轻子弟都会在战争中死亡,一旦死完了家族就会覆灭,留下来的人就会被其余世家分去做侍从,或是炉鼎。
沈家势大,曾被六个世家围攻,十岁的沈谦怀历经九天九夜的厮杀,差点护不住十三岁的苏泽,从此懂得了世间的残酷,醉心于修行之中。
后来,一切都变了......
沈谦怀曾是亲哥哥
沈谦怀闭关修炼两年,出关后母亲将苏泽的身世告诉他,直言苏泽留着只会抢夺他的家主之位,必须赶出去。
母亲的话并不全信,还是托了人去调查。这才知道苏泽不是他的表弟,而是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因为父亲的私心收在家里养。
在他闭关的两年里,苏泽代替他上战场赢下许多战役,在沈氏族人眼里威望颇高,也是年少有为。甚至有的族人知晓他的身份,还想拥他为下一任家主。
沈谦怀知道这些事情,心里并不舒服,他厌恶父亲同苏氏庶女的龌龊事,也为亲生母亲感到不值,于是将卧房的小床搬出去,同苏泽保持距离。
年纪尚小的苏泽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觉得哥哥出关后变得不一样,兴许是为了之前六大世家围攻的事情而难受,只好搬到隔壁住,默默地看着哥哥,不敢打扰。
沈谦怀每日在院子里练剑,余光总能看见矮小的苏泽躲在墙后面偷偷看自己,也不敢走上前来,反复了几次,他还是叫苏泽出来,一道练剑。
苏泽的剑术见长,他的领悟力和常人不一样,不喜欢用剑,而是化出一把水剑,说是水剑是己身灵气所化,更能够把控。
水剑易柔可钢,只要灵气不竭就不会断掉,可长可短,十分灵活,运用得当,在对战中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沈谦怀陪着他练剑,也明白他这两年在战场上学到了许多经验,更相信部分沈氏族人的呼声,心情复杂。
苏泽得意道,“哥哥,从前那六大世家里有一个刘氏,上个月还敢来挑衅,全被我杀了。若是哥哥觉得不解气,我还可以将刘氏家主的头颅献给你。”
两年前的苏泽修为不高,还要躲在他身后,没想到如今竟然手刃几百人,还要将人头献给他,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长大了。
沈谦怀叹息一声,将剑收了,“不必了。”
苏泽意识到哥哥冷淡,急忙追问,“为什么?哥哥你生我气了,从前你不这样的。”
沈谦怀往卧房走去,并不想跟他细谈这件事,“不是。”
“那哥哥是不是听到族中的谣言了!”
沈谦怀没有应答,他忽然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撞上来,是苏泽将他的腰抱住,大声哭起来,在叙述这两年的思念之情。
“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我知道,你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绝不会觊觎家主之位,只会做哥哥手中最锋利的剑,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苏泽哭得很惨,眼泪浸湿衣裳,温热之意从腰上透进来,身体在发抖,似乎在恐惧。
沈谦怀转过身去看苏泽,发现他哭得眼睛和鼻尖都红了,一抽一抽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怜极了。
秋日里寒气重,飘来几片红叶,其中一片落在苏泽的肩头,他的肩膀颤抖,红叶又掉下去。
沈谦怀忽然就觉得自己不是人,苏泽是父亲私生子又如何,那都是父亲的错,苏泽这么小,他懂什么,他甚至因为这个身份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扔掉,本来也该享受苏氏公子的待遇,却差点饿死。
“衿衿不哭......”沈谦怀教他识字时取了一个字,也唤作小名,此刻一出口,苏泽就不哭了,只是吸了吸鼻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哥哥。
“我没有怀疑你,只是......”沈谦怀弯腰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帮他拍背顺气,“只是过不了父亲那道坎,他让我觉得恶心,这不是衿衿的错。”
苏泽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那,那我以后不去见家主了。”
沈家家主最喜欢苏泽,这两年里没少陪着苏泽,这才有易主的流言传出。
可是在苏泽眼里,只要哥哥讨厌家主,他就不会去见。
沈谦怀叹息一声,“不必了,照常就好,你日后少同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来往,免得被利用。”
苏泽点点头,张开手要抱,“我以后就跟着哥哥,哪也不去。”
沈谦怀只好把他抱起来,无奈地摸了他鼻子,“衿衿都几岁了,还要抱?”
苏泽缩进他的怀里,软软地撒娇,“就要抱,衿衿才岁。”
沈谦怀笑起来,抱着他回了卧房,两个人一道用餐。
自此二人又是一块睡,苏泽天天围着他,什么正事都不愿意干,被沈父呵斥了好几次都不愿意听,族里关于他的谣言也都慢慢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