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臣也没见他病过,不过,今日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的样子,大概应该是生病了吧。”

“嗯,但愿吧。”李轻颜道。

徐尚书怔了怔,他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碍于多年同僚的面子,不好意思咒人家生病,但心底里也是巴不得林相病个好些日子的,免得一上朝就与皇上唱反调。

以前的林相是很明事理的,也精明能干,还很强悍,后来官威日盛,渐渐显露出霸道来,李太傅在时,二人相互拿捏着对方的把柄,在朝堂上争锋相对,除非利益一致时,才会有合作,平素反正是要唱反调的,有时不论对错,只要是对方赞成的,另一方就反对,甚至妻了为反对而反对。

就如现在,李太傅不在朝堂后,林相就一个劲的跟皇帝唱反对,也到了为反对而反对的地步了。

徐尚书有时也很头痛,这两方争执不下时,就会拉他这个中间人来说道,非要他辩出个对错来不可。

所以,林相若能病个……嗯,病个十天半月也好呢。

徐尚书正要离开,李轻颜又叫住:“徐大人且慢。”

徐大人顿住。

李轻颜上前道:“听说老太君身体有恙,本宫送她一颗养身丸,希望老人家早日康复。”

皇后娘娘的养身丸,一颗值千金,而且是有价无市,徐大人大喜,又觉得有点无功不受禄的愧意:“可是娘娘,这……怎么好意思呢?”

“大人是股肱之臣,是皇上的左膀有臂,有您在,能给皇上分担很大的忧愁,您就当是皇上对您的奖赏好了。”李轻颜真诚道。

徐大人心中一暖,今日之事,他本就决定了站在皇帝这边,因为解禁商人贱籍本来就是对社稷和百姓都有利的事,为什么不赞同?

徐大人可没有林相的野心,他是忠心为国的,虽然不是那种铁胆忠心的大忠臣,但至少不是奸臣,尽量做到公正自在。

但份内之事,竟得皇后如此大的恩惠……

可能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娘娘也会赐药的吧,皇后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性子刚毅却不失仁善。

“老臣惭愧。”徐大人接过,向李轻颜行了一礼:“多谢娘娘。”

徐大人怀揣着药,大步流星往外去,他归家心切,不止是有良药给老娘,还因为幺女婿可以参加科考了,他那小外孙是个小天才,自小就爱读书,如今五六岁的年纪,就可以背三字经,还能背一点千字文了。

想到这里,徐大人心中发热,幺女自幼伤了腿,有些微残疾,因走路有点跛,而被人耻笑瞧不起,其实那孩子最是聪慧,十岁时就能做诗做画,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若不是……

像他这样位居三品尚书的女儿,却嫁为商人妇,也是无奈之举啊。

当初也不是没有官宦子弟上门求娶的,但对方不是要求这个就是要求那个,无非是想傍着他这颗大树往上爬,若是那有才华有能力的也就罢了,要么木讷憨巴,要么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女儿嫁过去,不见得有好日子过,这个商户子却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自小就熟读四书五经,满腹经纶,与女儿很聊得来,女儿嫁过去后,公婆待她也还好,丈夫也是个性子温和文雅的,就是他不爱经商,只一味读书,却因商人身份,读再多书也不能参与科考,在家族中不受重视,反被那几个堂兄弟骂成是无用的米虫,只会吃父母老本。

女婿郁郁不得志,每日在家喝酒消愁,女儿虽然体贴宽慰,却终是达不到心,难得慰藉,女儿每每回家也是愁容满面,看着可爱的外孙儿,也是忧多于喜,孩子同他父亲一样爱读书,也有志向,可那又能如何?商籍不可科考,便永无有出头之日。

思及此,徐尚书心中满满当当的喜悦和激动,终于,得赶紧回去告诉女婿,加紧备科,明年开春便是大考之女,希望还有机会。

不过,他连童生都不是,得从最底层考起,等到考进士,得要个好几年呢,没关系,他还年轻嘛,多的是四五十岁还在参加考试的,他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徐尚书回到家中,便径直往老娘院里去,老娘也是最疼幺女了,最近小女儿不常回家,就是怕祖母看到担心,老娘念叨好几回了,自己也忙,没去看望女儿,如今有好消息,一定要先禀报老娘,好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徐尚书母亲的年纪并不大,六十多岁的样子,满头花白的头发,圆盘子脸,很是福态。

给老娘行了礼,坐到床边,问道:“母亲,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太医来看过了,老太君只是气血虚,脾胃不和,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

“没多大病,你莫要太担心了,过几日便好了。”老太君说话都有点气力不继,却笑着宽慰儿子:“你呀,回来后得先去看望你媳妇儿,她得了风寒,好像发烧了。”

“太医怎么说?”徐大人问。

“没请太医,就捡了几副伤寒的药吃了,但也没见好。”

徐大人皱眉:“为何不请太医?她又舍不得?总是省些不能省的银子。”

第三百六十二章时疫

徐老太君也无奈,媳妇出身贫寒,徐家虽算得上是大族,但因着自家夫君过世得早,家道中落,媳妇的父亲与夫君是多年同窗,亲事是早早就订下的,算得上是娃娃亲,后来亲家遭了难,原本还算殷实的人家,一下子落入万丈深渊,媳妇自小吃了苦,就养成了一个钱巴不得掰成两个用,病了也舍不得请太医,怕花银子。

“我没事,养养就好了,你快去瞅瞅她吧,对了,杏儿好些日子没回家了,你着个人去问问,家里可缺柴炭,还有没有余粮?”

“放心吧母亲,昨儿个让人送了两百个煤球过去了,又连着煤炉也送了一个,想来是不会缺的,外头停雪了,只要有晴天,雪就会化,灾情就会过去。”

徐老太君叹气道:“就是好久没见那孩子了,想见那小良儿。”

徐大人道:“好,儿子这就让人送去给姑爷,叫他一家子过来用晚膳。”

老太君笑道:“如此甚好,只是你媳妇那儿莫让小良儿过去,怕过了病气。”

“这是皇后娘娘赏的养生丸,您服下吧。”徐大人这才将药丸拿给老太君,那药盒子一打开,满室都是药香,沁人心脾,老太君只闻了闻便觉得精神头好多了,讶然道:“都是皇后娘娘和允王爷的药堪比灵丹,她怎么会赏你如此好的药?是不是又花了很多银子?”

徐大人笑道:“没花一文钱,您放心大胆吃吧,娘娘得知您病了,特意送给您的。”

徐老太君仍是未接:“还是给你媳妇吃吧,娘反正年纪大了,这么好的药,用在娘身上,太浪费了。”

“母亲,这是养生丸,是娘娘赐给您的,若儿子给了自己媳妇,让人知道了,还不指着儿子的鼻子骂,有了媳妇忘了娘!”

“再者,此药只适合老年人服用,您媳妇啊,太年轻啦。”

徐老太君这才将药服下,吃完后,便有点昏昏欲睡的感,徐大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正屋里,孙氏果然在发烧,床上盖了足足三条棉被,还在牙齿大战,徐大人不由愣住,风寒也不是这样吧?

走过去一摸媳妇的额头,烫手。

“可吃过药?”他便有点不豫。

徐夫人声若蚊呐,挣扎着想爬起来给徐大人行礼,却被他强行按住:“你就莫再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