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芊芊将下巴搁在玻璃隔板,低垂着眉眼,不见平日那种仗势凌人的傲气,反倒有些可怜巴巴:“你已经拒绝我这么多次,没有人敢……”
她顿了顿,又改口,“没有人舍得这样对我,你是第一个。”
莫不是受虐倾向?不过想来也是,像这种天之骄子,从小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等到哪次时运不济,经历过一次挫折,必定会刻骨铭心。
但那仅限于不甘心在作祟,算不得真心,给她尝些甜头,多半很快就会腻了。
“好吧,白小姐。”我松动口风,微笑道,“我不喜欢去barchef,但我可以陪你吃一顿晚饭。”
拿起公文包,我和白芊芊并肩走出办公楼,她今日很是乖巧安分,不似以往伶牙俐齿,偶尔红着脸看我一眼,视线相撞,又匆匆移开,盯着脚尖不说话。
“晚庭轩离这里不远,大概十分钟到。”我知道她有车,便又多问一句,“你想走过去,还是开车过去?”
白芊芊还是不抬头看我,手绞着衣摆,声音细如蚊呐:“都听你的。”
“那就走过去,晚一点我陪……”说到一半,我注意到她穿的那双高跟鞋,鞋跟细长,约莫得有十厘米,改口道,“还是开车去吧。到时候再回来拿车,也不太方便。”
大约是为了低调行事,白芊芊那辆车外观并不招摇,是中规中矩的白色奥迪。
我坐进副驾驶座,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白芊芊正在翻找收纳盒,说是高跟鞋开车不方便,要换一双平底鞋,让我稍等一会。
百无聊赖中,我倚在玻璃,视线停在外侧的后视镜,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银灰,登时心跳加速。
但这里视角不佳,无论我如何调整角度,都看不见车里的人。
不会是他吧。
白色情人节是三月十四号,今天是四月五号,整整二十三天,他与我都没有过任何联系,想必对他来说,甩掉一个麻烦,是求之不得才对。
反正我也……我也是不在意的。
把视线收回,恰好这时白芊芊换好鞋,坐回主驾驶座,手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专心设置导航。
照明灯亮着,我注意到她的手生得很白,与江秋昙肤色一致,却不若那人纤长匀称,反而有些肉感,不由得看久一点。
她仿佛察觉我视线,原先灵巧的动作慢慢变得僵硬,小声地问了一句:“你看什么呀?”
我平时与女生接触不多,意识到此举不妥,连忙轻咳一声:“这个车载的挂件玩偶很可爱,在哪里买的?”
“这个?”
白芊芊果然被我转移话题,轻轻拨动悬在空中的绒线猫咪,看着看着,就露出一个笑容,眼神却仿佛很是伤心。
“这是很久以前,一个人送给我的礼物,我后来逛了很多家玩具店,都没有找到类似的款型,本来想说,如果有机会重逢,就要亲自问一问他的……”
顿了顿,她微微垂下眼睫:“可惜他已经忘记了。”
吃饭的时候,白芊芊情绪简直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一言不发,握着筷子在数米粒吃。
我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但平时身边没有女性朋友,也不清楚该怎样做才能讨女生欢心。
回忆着文殊兰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我露出一个笑,有些难以启齿地:“白小……嗯,芊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白芊芊好像被米粒呛到,猛地咳嗽起来,我眼疾手快地把水杯推给她,她接过抿了一口,手不停拍打胸脯,脸色才逐渐好转起来。
“当然、当然可以!”她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冷哼一声,“只有文殊兰不行。”
“他哪里有惹到过你吗?”竟有人不吃文殊兰那套,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白芊芊手托着腮,又哼一声:“要说有什么大过节,也谈不上,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他。你说,他成天和向星临那种败家少爷混,能是个什么善茬?有次我路过他们常包的卡座,还看见他们在对一个人审刑……”
“审刑?”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人坏了什么规矩,总之不能轻易放过。向星临要剁他两根手指,但被文殊兰拦住。我本来以为他有点人性,结果他……他比那向星临的手段还要狠毒,硬是用刀在那人脸上划出四个字,我是叛徒。”
回忆起那时场景,白芊芊仍是余悸未消,“我害怕,就、就不小心叫了一声,被听见了……”
“然后呢?”
“然后他拿着刀向我走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把门关上了。流了那么多血,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不禁愣住,白芊芊没有说谎骗我的动机,这也就意味着,她刚才描述的那幕场景,十有八九是真实发生过的。
可文殊兰,他不就是一个上过几次电视,拿过很多奖项,比普通人要优秀一些的大学生吗?
或许他内在恶毒,会和我耍心眼,不知为何手上有很多钱,穹顶的经理也对他百般讨好,但应该还不至于……涉黑……
心里愈发动摇,我看着白芊芊,问道:“他之后真的没有伤你?”
“他才不敢呢!”白芊芊杏眼一瞪,极有底气,已不见刚才害怕模样,“只是那种事,我也不能与别人乱说,告诉你,就是想让你防着他一些。虽然……虽然他长得还不错,但他就是坏胚子,笑面虎,你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我见她义愤填膺,不免有些好笑,暂时抛下疑虑,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真切笑意:“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
白芊芊直了眼,耳朵微微发红,咕哝道:“那你以后,可以经常这样对我笑吗?”
“我难道没有经常对你笑吗?”
“不一样。”她不知想到什么,又露出那种有些伤心的眼神,“我觉得是不一样的。”
吃过晚饭,已经近九点,白芊芊争着要买单,我自然不能真让她来,便假借去厕所的名义,自掏腰包结清账单。
“都说了我请,你怎么自作主张!”
下电梯的时候,白芊芊板着一张俏脸,明显在生闷气,我也不懂她为何要生气,白请她吃一顿大餐,还不好吗?换作是我,巴不得天天有免费的晚餐吃。
但她长成这样,即便是在无理取闹,也难以让人生气,反而乐意哄着她:“那下次让你请,可以吗?”
“下次……”白芊芊有些板不住脸了,手揪着挎包的链条,用余光撇我一眼,发现我正在看她,又很快错开视线,急急道,“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又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