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那时怎么会觉得没有很大差别?
劣质品和工艺品,底层阶级与顶层阶级……
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根本就不该拿来对比,也不该出现在一个地方。
只是我执迷不悔。
不合时宜地,我想起在高一那年,有次放学回家,在阳台的隔板上,我发现了一只腿脚受伤的鸽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眼睛有着暗红色的虹彩。
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很是美丽。
我为它包扎伤口,翻出床底的空木箱给它做窝,拿瓷碟装满清水,按时按点给它喂小米吃。
等到周末补课,我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江秋昙,还点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给他看,兴致盎然地解说每张照片后的故事。
他面无表情地听我叽叽喳喳,等到我兴奋劲过去,才淡淡说:“方一粟,这是有主的信鸽,等它伤好,就会离开你。”
他的话我从来深信不疑,只有那一次,我小声却坚定地反驳了他:“不会的。”
我对它这样好,它为什么会离开?
它也这样孤单,一定会乐意与我作伴吧。
……
可江秋昙总是对的。
五天后,放在阳台的木箱空空如也,只留下两根雪白羽毛,提醒我这里曾经有什么东西存在过。
我那时便很是有些难过地想,像我这种人,本身一无所有,却又要痴心妄想,觊觎那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偏偏我从小就走霉运,要什么没什么,即便倾注心血,努力争取,最终也只会是昙花一现,转瞬成空。
既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要。
无论是如空中楼阁般的真心,亦或是似雾里看花般的情意,我都不要了。
我都不要了。
第32章 俞忍冬(一更)
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搬出天海,自己在外租房住。
联系好中介,跟着他跑了一个下午,总算挑到一个各方面都算优越的房源,地理位置虽然不是在市中心,但只需要步行五分钟就能抵达地铁站,并且房价友好,自带家具,拎包入住即可。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要跟人合租。
室友是个年轻男性,剃寸头,五官俊朗,有些凶相,站在我跟前比我高出一个头有余,据目测得有一米八七。
我跟中介看房的时候,刚巧和他碰到一面。
正值夏季,他穿得很清爽,白T配黑色运动短裤,右手臂环着篮球放在腰侧,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看这架势,像是要准备出门打球。
听闻中介的来意,他拿眼尾瞥了我一眼,没什么表示,却又仿佛忽然记起什么,猛地顿住,目光再次扫过来,这回是由下至上,细致无疑地打量了我一番,最后停在我脸上,极为专注地凝视,但始终一言不发。
“……你好,我叫方一粟。”
我扬起一抹笑,心里却微微浮起被冒犯的恼怒。
这个人实在太没有教养,不率先自我介绍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这样盯着我看,分明我脸上也没有脏东西。
他看了我一会,才言简意赅地:“俞忍冬。”
说完也没有移开目光,甚至伸出手,停在半空。
我和他简单握一握手,就想收回,然而他却猛地收紧力道,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将我骨头捏碎。
我痛得“嘶”了一声,眼里迅速聚积水雾,等反应过来,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发现纹丝不动,不禁恼怒:“你干什么?很疼……快放开!”
中介见我表情痛苦,想帮忙拉开俞忍冬,但估计是被那高个头吓退,又瑟缩退回来,站在我身边,柔声劝什么和气生财之类的废话。
我指望不了他,心里暗道晦气,真不知道我是在哪里惹到这尊煞神,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这样欺负我。
变态,疯子,神经病!
我倏地抬眼,恨不得指着俞忍冬的鼻子痛快骂一顿,再甩他一巴掌,好好消一消这几天憋在心里的那团火。
然而与他四目相对,我便有些发怵,刚才那点骨气像被针戳漏气的气球,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我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口腔尝到淡淡血腥味,才放软语气, “你放开我吧……真的好疼……”
俞忍冬依然目光沉沉,看着我。
虽然是他正在对我施暴,但他全然没有施暴者应该有的兴奋感,反而冷静到抽离,似乎在作为观众运用感官,欣赏我满腔怨愤,却不得不屈服的可怜情态。
我分外憋屈,可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湿着眼又求一遍:“放开我吧……”
俞忍冬喉结滚动了一下,稍稍卸了力道,将我的手包进他宽厚掌心,拉到面前。
这次他总算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而落在我发红的手背,语气古怪:“轻轻一握就叫成这样,你一个男人,未免太娇气了。”
你管那叫轻轻一握?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我心情糟糕透顶,忍着恶心又被俞忍冬摸了两下,等瞅见他松懈的空当,我一把将手抽回,抬脚便往门口走。
见中介摸不清状况似的在那傻站着不动,横去一眼:“我们去看别家。”
中介连忙拦住我:“方先生,今天不行,我半个小时后还有别的客户预约,而且根据你的需求,既要交通便利,还要房租低廉,短期内是不会再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房源了。如果是因为室友的问题……你再考虑考虑,房间都设有独卫,隔音效果也不错,将门一关,互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