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头回来这等人家里作客,心境和在吴家做下人时不同,吴家再好,她都是个下人。

母女仨人在李家顽了一整日,临走,郭氏送她们,对刁妈妈说:“我在家里闷得慌,婶子平日里,常带俩妹妹过来看看我,别好些日子不来。”

“一定来看娘子,娘子别送了,回去罢。”

过两日,请了梁父来门上,郭宿陪丈人和姐夫吃了酒。

至四月初二,郭宿那边下了聘。押司娘子李氏和几个小吏娘子便来家中帮忙,这李氏坐在西里间,帮着刁妈妈做衣裳。

使唤这个:“王娘子,你再劈些线来使。”

又使唤那个:“张娘子你鞋样描的好,与俺妹妹描两张。”

街坊邻居也来帮忙,胡经纪的老婆宋氏,在堂间和几个妇人做被褥,老尼姑几个在东间纳鞋底。

梁堇让刘保去外头买糕买茶分与她们吃,到晌午,又让张媳妇做好饭。

一日晚间,县令娘子丁氏让下人送来四盒礼物。城北的杨家娘子,童家娘子在牛氏那听说此事,俩人来梁家坐了一上午,后面还请了梁堇一回酒。

牛氏算半个媒人,往日和梁堇关系又不差,一日下午来梁家坐了一回。

七月十六日,梁堇穿一身喜服,眼前是销金盖头的红,由李氏搀扶她上了喜轿。不知为何,听着外头恁热闹,她心里却很平静。

晚间,王门街上的东间房里,烧着两根红烛。郭宿走进来,向床上坐的梁堇说:“院子扫干净了,你饿不饿?”

郭家在应天府虽然没甚麽亲戚,但到底是娶妻,郭宿的姐夫又是通判,来贺喜的不少,晌午摆了一二十桌。

“去给我端一碗凉饭吃,再教张媳妇替我烧一锅热水。”七月的天,走两步就出汗,这房里虽使了冰,但上午在喜轿上,衣服又厚,早闷一身汗了。

“咱家灶上有使唤的人,烧的有热水,我也洗一洗。”

梁堇的嫁妆里,置的有澡盆,她去房中箱笼里找夏衣,郭宿来到门外,吩咐小厮王忠去提热水。

“别教他,我自个去提。”

梁堇把衣裳搁到床上,卷了卷袖子,对他说:“我习惯自个提水,你要肯帮我,不如帮我抬一头。”

郭宿还是头回见这样的人,放着家中下人不用,要自个去干。

他跟着来到灶房,梁堇问王忠要一根扁担,从锅里舀了一桶热水,对郭宿说:“哪间房作了水房,我也不知,你走前头,我走后头。”

郭宿哪里干过活儿,不过他今日娶妻,心中高兴,第二桶,也不教梁堇抬了,自个拎了过去。

梁堇关上偏间的门,房里烧的有蜡,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回到房里,见桌上有两碗绿豆汤饭,一碟炒菜蔬,一碟烧鱼,一碟蒸鸡,一碗鸭子汤。

梁堇晌午吃的多,这会儿没胃口,把饭搁在冰鉴里,打算冰镇一会儿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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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十二点

??[307]第 307 章

“嫂嫂吃过不曾?”

张媳妇在房里熏艾草,撵蚊子,闻言说吃过了。梁堇从冰鉴里拿出一串紫葡萄并两个香梨给她吃。

郭宿洗澡回到房里,让张媳妇下去,在床边脱了外袍,着一身缎子里衣,头发用一根玉簪插着,撑起一把折扇,来到梁堇跟前,给她扇风。

“这菜你怎麽没动啊?可是不爱吃,我让灶房再给你重做。”

“天热我不怎麽饿,你吃不吃冰的?”

梁堇把自个的那碗饭从冰鉴里端出来,郭宿坐过去,说:“你吃罢,我吃这一碗。”俩人围坐在桌上,吃了饭,又吃了冷茶。

房里弥漫着艾草味和南香味,还有烧蜡的味道。窗子早糊上了红纱,也算透气。这东间里,原就是郭宿睡的那间房。

这会儿被布置的,怪是样子,处处可见女儿家用的东西。

“这处实在窄小,哪日咱回徐州去。”

郭宿走过去合上了窗,又回来给梁堇扇起了风。“咱去床上坐罢。”

床上挂着一副红帐子,里头铺着金绸青缎,摆两只大红软枕。梁堇和他坐了过去:“我听说你为人爱仗义,你在徐州,可有几个交好的朋友?”

“怎麽没有,我在彭城县就朋友多。”说罢,便把他那些狐朋狗友和梁堇说了出来,与刘壮告她的不差。

她把扇子要过来,在手里看了看,问他:“我和你成了夫妻,你想和我做一对甚麽样的夫妻?

是想做三五年就散场的夫妻,还是做长久的夫妻?”

郭宿坐过去,凑近她:“我自是想和你做长久的夫妻。”

“三五年散场夫妻的做法,就是我不管你,随你老样子,任由那些人引你赌博丧志。再引你染上种种恶习,不需几年,你就废了。

到时候,就该咱夫妻俩人散场了。

你若要脸,自个在徐州讨生活,你若不要脸,便去投奔你姐姐。”

“还有一种,便是长久夫妻的做法,你离了那些个狐朋狗友,与我在宋城县住,我听人说,那彭城县的孙志,刘和等人,要设赌引你。

你若不信,我有一法,可试他们那些人的真心假意。

我观你也不是自甘堕落的人,想是以前年纪轻,教他们坏了你的志气。如今你我成了家,你又想和我长做夫妻,我就不能看那些人再累拽你。

那些人算计你的钱财家底事小,坏了你的心志事大。”

“要是咱俩没成一家,这样的话,我一句不说。你可知我相中了你甚麽?不是你的出身,家底,而是你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