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听见梁二姐要下掉她妹妹针线上的差,只一张脸子多不好看。

春桃从里间出来,手上拿着一条浅绿色暗花的罗裙儿,与坠儿道:“姑娘说这条裙儿,她不好穿出去,赏你穿了。”

坠儿一眼就认出这裙子是她妹妹的活儿,顿时把求情的话又咽了回去。

秋葵来到正房门口,托丰儿替她进去唤人,丰儿进去后又出来,只说替她唤了,可秋葵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她姐姐打里头出来。

这儿又是正房,她不敢没规矩,只得回去了。

天晚后,那坠儿下了值进了后罩房来,就见她妹妹正在房里等她。

秋葵见姐姐回来,忙迎了上去,道:“姐姐,你可知晓,她梁二姐去了我的差事,教我把差让给那个香豆,日后教我去浇花浇草哩。”

坠儿骂道:“还有脸来与我说,我平日里怎麽和你说的,教你针线上多用心思,你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只日子恁长,针线上没个本事。

累的也跟着你丢人。”

说罢,她把怀里的裙儿,扔给妹妹,教她看去。

秋葵拿着裙儿,看了良久,才看出原来她把裙儿前面作长,后面作短了,约莫半寸,不仔细瞧压根瞧不出来。

“这是我的不是,可姐姐也该在房里为我说几句好话,斡旋一番,我又不是作的衣裳都这样,寻着也就哪一件这般。”

坠儿不听这话还好,听了只一口气堵在心里,把妹妹破口大骂一顿:“贱蹄子,活作的这样,姐儿要不是看在我的面上,会留你恁长?

教你用心你不用心,如今出了事,教她梁二姐弄下来了,还厚着脸面来怪我不替你说话,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妹子的份上,我早就一脚踹你了。

也不嫌害臊,真是没脸没皮。”

秋葵被骂的一声不敢吭,等坠儿骂的累了,她才道:“事已至此,我也后悔了没用功,只想着你有出息,能照拂我。

今日梁二姐,下我的差,是连姐姐你的面上情都不看,到明日,我该如何行事?”

“那梁二姐在房里正得宠,今儿又升了管你的管事,你且听她的分派,先做打理花草的差,等日后我再与你算计个好差。”

坠儿又叮嘱妹妹不要和那梁二姐对上,遇事要忍,还说梁二姐这人是暗地里的阴险。

“这个梁二姐,不爱逞嘴上的本事,最擅做些假模假样的事来。

你看上回,都知我和她不对付,可她还要请你我去吃酒,她得个好名声,我成了小肚鸡肠一般的人。

别人都说她好,我却不觉她好,她那人,实在虚伪狡猾,人前一副好做派,连姐儿都教她给哄骗了。”

秋葵把姐姐的话听进了心里去,暗道以后避让着梁二姐。

“还有一事,要教姐姐拿主意。她梁二姐要查我的账,我那有一匹半的绸子,半匹的缎子,对不上账了。

那香豆是针线上的能手,作衣裳的料子她会算,我也不敢作假账,怕教她瞧出来。”

“你账本和料房钥匙给她没有?”

“哪里敢给。”

“这样,你明日寻到梁二姐,好声好气的央她宽你两日,你就说有旧账还没理好,我这个姐姐再没脸面,她也要看半分。

我再与你二两银子,你明日下晌,去外头买了,补到料房里就是了。”

坠儿说罢,开了箱笼,拿出二两银子给了秋葵。

第二日,秋葵寻到了梁堇,央了央她,梁堇面上应下,背地里却教李大娘盯着她。得知秋葵去外头买了料,梁堇顿时猜出了事来。

她也没声张,只把秋葵的这个事搁在了心里。

再说赖媳妇,一直在等着看梁堇的热闹,可谁知一连几日正房里安静的很,一向不好惹的大丫头坠儿,这回却作起了缩头龟。

她与秋雀,便想着再做旧事,给梁堇难看,以表她们心里的不满。

这俩人,头一日,去向梁堇告假,说天热中了暑气。

梁堇要是不教她们歇息,那就是不近人情,要是教她们歇息,明知她们是故意所为。

??[200]第 200 章

次日上午,梁堇来到下人院,进了房来,只见那赖媳妇躺在床上,模样昏沉。

“赖嫂子,我与你带了一包治暑的药来。”

赖媳妇道:“怎麽好教你费心,只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不知怎麽热气冲了头,怕是要几日才能好。”

梁堇把药放在桌上,自个寻了个凳子,搬到床边坐下。她打量了两眼她的面皮,就见是那好色,眼神也清明。

一个人病没病,看对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你既是病了,这也是没有法儿的事,我与你几日假,你好生歇一歇。”梁堇说罢,又道:“我与嫂子相识已久,前阵子才知嫂子是赁身来的,不知赁期还有几年?”

“尚有四年。”

“这麽说,嫂子的赁期快到了,到时就能家去了,不知嫂子家里都有甚麽人?”

“我没福,嫁了个男人,得病走了。不得已,把一双儿女放在他们的舅家养着,我赁身与咱家,讨些银钱好过活。”

这事,赖媳妇常与人说嘴,故而梁堇问,她也没有瞒着。

梁堇早就从春桃口里听说了这事,只作不知:“嫂子恁苦,要是早知晓,该多帮衬嫂子才是,还盼嫂子别怪。”

赖媳妇原见她来,心里多防着,说了两句话,见她说的怪通人情,教人好受,便道:“怪你作甚。”

“哪能不怪我,我与嫂子不说多好,但一处几年光景,嫂子心眼好,待人又实在。嫂子也是,恁苦也不与人说,咱上辈子有缘,这辈子才能一处作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