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堇给了她赁金,送她到江家角门。守门的是个方脸婆子,她道:“妈妈,她是俺娘子请的梳头人,以后来咱家,还请你行个方便。”
说罢,与了她两把钱,那婆子收了钱,自是应下。
再说方才,梁堇领着这媳妇来回都是打院里过的,教针线房的秋葵给瞧见了,她来到水房与自个的姐姐说。
“那个梳头媳妇,姐儿别是要赁下她。”
坠儿听了妹妹的话,来到后罩房寻严嫂子:“你瞧瞧,正房里有事,姐儿就把我使唤到水房擦澡盆,防我防的哪有这样的。
你少不了要提心,即使她这回不赁,下回也要赁,她要是赁了人来,嫂子你如何自处?”
严嫂子道:“她要是赁了人,我就收拾包袱回家里去。”说罢,坐在坠儿床上,红了眼儿。
“你何必犯这脾气,冯娘子把你给了她,那你就是她的人了,先不说相公作官的地方,离这有千里之远,回都不好回。
你回去后,冯娘子问你,你咋说,难道说你与她吃了气,她不用你,另赁了外头人用?”
坠儿捏着天蓝色的手帕,走到桌前,提起水壶,与严嫂子倒了一盏茶水,又走到面前,递与她。
严嫂子接了,道:“我也悔了那日,不仅得罪了她,还得罪了梁二姐,我想找人在房里为我说和说和,好教我再回去。”
“你托我是不成,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在房里不得脸……你不如去寻喜儿。”
“我正有此念。”严嫂子与喜儿有交情,在房里的时候,俩人多亲近。她去外头买了两对纱罗头花,又买了两盒蜜饯,一包果子,等喜儿晚间下值的时候,与她送到了房里。
喜儿见她来,请她坐下,道:“大嫂子来可是有事?”
“喜儿,嫂子有一事想托你,你也知嫂子与姐儿在房里拌了嘴,是嫂子的不该,今儿嫂子想回去,你能在房里替嫂子说和说和吗?”
“大嫂子,你有这心,咋不早说,哎呀呀,你迟了一步。”喜儿直跺脚。
严嫂子忙问她:“为何言迟了一步……”她面色一急:“莫不是姐儿赁下了人?”
喜儿点了点头,说道:“赁的就是今儿白日来房的那个媳妇。”
严嫂子闻言,好似寒冬腊月里吃冰:“这可如何是好,她赁了人,嫂子我岂不是没了用处,只把我扔在一旁不搭理了。”
说着,抹了眼泪,肚儿里的肠都悔青了。
喜儿劝道:“大嫂子你甭哭,假使没有那日的事,姐儿也要赁人。你又不会梳南髻,是二姐劝她赁个梳南髻的人来。
左右都不碍你,你在房里也挡不住。”
“原来是她劝的,我就知晓,我得罪了她,她咋会教我好过。姐儿要是实在想梳南髻,我也能去学……”
严嫂子是个固执的人,当时孙婆教她去学南髻,她还与她吵了一架。此时见荣姐真赁了人来,又怕自个在正房没了地位。
喜儿道:“大嫂子不是别人,等哪日姐儿高兴,我替大嫂子说几句话……大嫂子要是能舍得下脸,不如去托梁二姐更实在。”
“我得罪了她,怎好去求她。”
“如今在房里,姑娘最爱她,她在姑娘跟前说一句话,顶我说十句,端看大嫂子肯不肯舍脸了。”
喜儿又道:“你央我,我只有三成的把握能教大嫂子你回去。但你央她,央的她出了气,实意替你说话,你有九成的把握。”
严嫂子有些不信:“好妹子,你恁夸大她干甚,她个嫩瓜,又没作过细活,荣姐肯恁听她的?”
“大嫂子别不信,你要是信我,就去求她。”
严嫂子想与喜儿打听梁二姐的事,喜儿一张嘴,吃的紧,不肯说。她只得作罢,怏怏地回了房。
春桃与喜儿,坠儿一间房,下值的时候,坠儿替严嫂子拖住了春桃,只拦着春桃在房里说话。直到春桃不耐了性儿,才放了她。
??[180]第 180 章
打正房出来,坠儿去寻那严嫂子,严嫂子见宋妈妈在房,只拿两句话应付了她。后面几日心中郁闷,不得好法儿,且不题。
再言王二哥上月里回了娼妓薛娘子处,为梁堇打探录事相公家的事。原来那相公姓曹,去年才来的此地作录事。
在官场上,颇有清名之气,但又不像郑通判那般执拗,故而在杭州人缘较好。家里时不时的来些顽耍子的人,就连罗氏个不爱出门的都去。
去他家顽的人,都是女眷。常来常去的就那些人家,也好打听。
王二哥在外头打听罢,回来报与梁堇知晓。梁堇来到正房,见房中有坠儿,喜儿,孙婆,恁些个人,不好说话,只得等荣姐午歇的时候,把这事与她说了。
“那崔司户的娘子,外头说是个很和善的人,姑娘到时不如与她结交一番。
再有就是那唐氏,姑娘可别小瞧她,她家相公的官位虽然比不上郑通判,但是这位娘子,在交际上颇有手段。
笼了一群官娘子,常去她家顽,另,她还去同知娘子的席上。”
一个录事的娘子,能跳过上头恁多的官眷,得去同知娘子的席上,可见其本事。
荣姐道:“咱为何要舍近求远,想去同知娘子席上,还央罗娘子不好吗?”
梁堇细细地说:“罗娘子这回帮咱,已是还了咱在船上结下的人情,要是再去央她,她怕是以为咱要她还借船的人情,心中恐会生厌。
她已带咱入了门里,咱合该靠自个,好教人瞧得起。这罗娘子,和同知娘子还不大来往,皆因两家相公为官不同。这是我的不是,没有与姑娘说明白。
咱要是想往上走,与唐氏作下关系才好。”
“也罢,听你的。只罗氏,咱日后用不上她了吗?”
“郑通判为官那个样,姑娘你想想,罗娘子能结识得了什麽人,咱只求她带咱入了门也就是了。”
梁堇这话不差,那罗氏只与唐氏来往的勤。通判娘子,这地位搁在杭州,连中等都算不上,只能算中等往下,因通判不是啥大官。
末流小官娘子,是县令,官学……这等子人,连上等官娘子们的贴儿都拿不到。罗氏初来杭州,上面的人与她递过帖儿,请她去家里打捶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