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儿来劝和,说道:“妈妈,你别怪大嫂子,这回我觉得大嫂子说的对,大嫂子在房里和那梁二姐刚扯破了面皮,咱还与她送礼,没由得教人说咱。”

“你个丫头懂什麽,去,把这包东西,与那二姐送去,说些好话,就说方才在房里,是你严嫂子不对。”宋妈妈吩咐道。

“妈妈明知我与梁二姐有嫌,还教我去贴她热脸,上回妈妈问我,我就说她不是个好的,妈妈还不信我,这回可算是信了吧。”

上回宋妈妈问丰儿,梁二姐是个如何的人,丰儿只捡赖处说,说她爱巴结房里的春桃,势利眼,见谁得势与谁顽的好,并不是老实人。

宋妈妈见使不动她,她还犟嘴,张口欲骂人,丰儿拿着包袱,一溜地跑出了房。

丰儿来到正房,掀开了帘,见梁堇在房里,与她呶了呶嘴,教她出来,梁堇出来后,丰儿提了包袱,见四下无人,挤眉弄眼道:“宋妈妈教我与你送礼哩。”

梁堇接过包袱,与她小声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有东西送你。”梁堇回到房里与春桃说了一声,荣姐放了她一日假,她下晌不来房里也使得。

俩人回到了下人院,梁堇合上了房门,拿出了送与丰儿的料子,丰儿推让了三回才收下,她不好意思道:“姑娘一共就赏你这两块料子,你都送与了我,自个没落得。”

梁堇道:“两块料子值个什麽,姑娘送我的还有两匣香粉,我本想送你一匣使,可那香粉不寻常,怕教你在宋妈妈那露了马脚。

等我日后得了别的好的,再送你。”

“宋妈妈那人心细着呐,我上回穿了件新衣裳,她都要问问,你快解了包袱,看她与你送了什麽礼。”

梁堇依言解了包袱,只见里头装了散香方巾,又一块毛料,一块绿莹莹的缎料,两包花茶。

梁堇把散香方巾赠了丰儿,丰儿不好拿,怕教宋妈妈知晓,梁堇道:“正是教她知晓咧,你什麽也不拿回去,反而教她生疑。

你来时,她可有交代你什麽话?”

如此,丰儿才接了过去,说:“教我替严嫂子说话咧,说是她的不是,你好歹给我个话,教我回去与她说。”

“你就说,平日里严嫂子对我照顾的很,今早房里那事,我不恼她。”

丰儿得了梁堇的话,又与她说了会子闲话,方把她给的料子,送回了房,然后拿着散香方巾,还有一包糕饼果子去和宋妈妈回话。

丰儿走罢,不多时,李大娘过来了,梁堇把戒子和衣裳给了她,又添了一包宋妈妈的花茶,她道:“以前想给你点啥,都苦于手上没好东西。

这衣裳和戒子是姑娘赏我的,你拿去吧,如今我得了些风光,也教你们受些好处。”

荣姐赏的东西,她攒在手里益处不大,与人分分,才能得上大益处,梁堇五分的功利算计,五分的真心。

李大娘道:“俺能跟你,已是得福,二姐,这东西你自个留着吧,俺之前在外头得的好处,俺与你分,你不肯要。

你本来就没啥好东西,姑娘赏了,你又给俺,就是连着骨血的亲人,都没有这样的。俺只盼着二姐你发达,教俺背靠你好风光。”

“风光风光,不就是这吗,二哥也有,这是你的,快收下。”梁堇硬塞给了她,李大娘让了几回才收下。

“那孙婆子好像疑我了,这几日说话都背着我。”

“她疑教她疑,我今已经进正房来了,不怕她捣鬼,宋妈妈可有寻过你?”梁堇问她。

李大娘道:“她没寻我,大前日,姓严的倒是来寻我两回,打听你咧,教我编了瞎话,都应付过去了。”

“你以后多与严嫂子走动走动,教她信了你,那几个江家的守夜丫头也还要继续来往,不能与她们生分了,还有大灶房的那俩。

我与你个差事,这样,你请人吃酒吃菜,别管她是倒夜香的婆子,还是栽花种草的婶子,你与她们搭上话,就请她们吃酒,不爱吃酒的,你就请她们吃好肉菜,烧鸡,炖烂肘子啥的。”

说罢,梁堇从荣姐给的四十贯钱里,拿了半吊子钱出来,教李大娘先拿去用,不够了再来找她要。

吃喝闲话,这是李大娘最擅长的,见了江家的婆子,就厚着脸皮喊人家姐姐,人见她长得虽然魁梧,但嬉嬉笑笑是个好相与的。

“真教我拿这钱去吃喝?”李大娘还没当过这样的美差。

“不是教你吃喝,是教你请人吃喝,外头的婆子丫头,你只管请她们吃,等教她们吃熟了,你多打听这江家的大小事,这才是紧要的。”

“省得了,这事你就交我。”李大娘满心欢喜地拿着钱和衣裳走了。

她走罢,梁堇又在房里坐了一会,她没教王二哥和李大娘一个时点来,等王二哥过来后,梁堇一样给了一个包袱。

“我没衣裳给你,这一贯钱,算是衣裳钱。”

王二哥亦是不肯要,尤其二姐与他的那只金戒子,半两重就值五贯钱了,那只金戒子打的厚,怕是有七八钱重。

他言能赁与吴家,皆是托了二姐,要是二姐还拿他当兄弟看待,就快把戒子和钱收起来。

梁堇道:“我留的有,这是与你的,姑娘赏我了两只金戒,二哥你不是别人,快收着,咱俩之间的情分,旁人不能比。

这金戒子要我与别人,那是不能够,你要是还认我是朋友,就收下,我这回能进正房,多赖你在外打探之功,日后只要我得了好处,就有你的,咱一道享福。”

王二哥闻言,只得收下,问梁堇:“二姐,那咱后面还怎麽作,你只管说,我只管作,咱争出个地位来。”

“我想教你去打听打听录事相公家是个什麽样的人家,下月姑娘要随罗娘子去他家赴席,再有,去他家赴席的都有谁,其中有没有好相与的人,或者新妇。”

王二哥前面出去了好些日子,带回来了不少信息,这王二哥识得字不多,在粉头娼妇那听来的事,怕自个记不住,买了纸笔,记录一件事,就吹干墨,撕下来揉搓一番,装进布袋子里。

隔一段时间,与梁堇送回一袋子纸条,梁堇根据纸上写的,梳理杭州的官场脉络,官员的私德喜好。

上头甚至连哪个官员相好的粉头都有,但多是小官小吏,大官要是有相好,藏的紧,仅靠一些时日打听是打听不出来的。

女眷的信息少,不过有用的多,因这些都是从唱曲的人口中弄来的,官娘子们置席,也请唱曲的,在席上哪位娘子和哪位娘子拌嘴不和了,哪位娘子私房富足,赏她们的银钱多,哪位抠门不肯赏。

哪位相公又升了,哪家如今不得意了,这些唱曲的人,也偷听官娘子们在席上说的话,拿到私下作谈资。

甚至哪位娘子爱请谁梳头的话都有流出来,只要有心去打听。

王二哥混在瓦舍暗巷里,如今跟的人是个唱曲的薛娘子,这薛娘子虽是中等偏下的娼妓,但她与一帮中等,中等偏上的娼妓一个妈妈。

她们经常串门说话,王二哥眼儿毒的很,混荡了几日,才挑上她去傍,这次回来,只说老家母亲犯了病,托他远方姐姐唤他回家咧,他在薛娘子那请了一个月的假。

次日王二哥就回薛娘子那去了,当初梁堇教他回来,是怕孙婆和宋妈妈借此与她发难,此时她在荣姐那有了立足之地,也与荣姐通了气,便不怕孙婆和宋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