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姐笑说:“哪是我的功,我是依样画葫芦……二姐,你也看到了,我在这房里,院里,院外,不得尊重,院外倒罢了,她们是江家的下人,我管不到她们头上。

只这房里院里的都是我带来的人,可你看看,有哪个听我的话,收女儿的收女儿,拜姐妹的拜姐妹。”

梁堇知晓收女儿说的是孙婆子,那拜姐妹难不成说的是宋妈妈和梳头的严嫂子?

“我有心教你替我管院,不知你可情愿?”

荣姐这话说罢,别说梁堇,就连春桃都吓了一跳,梁堇道:“我素来粗鄙,管院是管事的差,姑娘疼爱看重,只怕下头人不服。”

“不瞒你俩,孙婆对我不敬,使下面的人与我挑事,我欲把她赶回家去,到时教二姐顶她的二管事。

下头人不服,以二姐之能,定然有法儿,二姐替我管教管教她们,若她们中谁实在不服……我再好言劝说。”

梁堇心中突然五味杂陈,她原想在郑家成了事,能正儿八经地进正房来,这就算是荣姐对她的提拔了,但不成想,荣姐教她去管院。

管院的权力比进正房的大,还是个二管事,可这意味着,她要去管院里的丫头,媳妇,要和她们对上,她要借荣姐的势去打压她们,这是梁堇不想看到的。

“姑娘教我何时管?”梁堇问,她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

“明日,明日我升你作三管事。”

“我知姑娘抬举我的心急切,可置办送往汴梁的礼物还要靠孙婆子,姑娘升我作三管事,好比冷水烹油。

打头一日我进姑娘房里,孙婆和宋妈妈就盯上我了,我只想为姑娘做几件实事,姑娘提我本是好心,可我要日日提防她们。

不如姑娘容我些日子,我也好去院里摸摸每个人的脾性。”

春桃在一旁帮着说话:“二姐所言不错,姐儿要是实在想抬举她,不如升她先作房里丫头罢。”

荣姐怒道:“她们二人,一个没甚本事,一个等着我去请她,还不让我抬举旁人,这是什麽道理。”且容她们些日子,比起孙婆,荣姐更不待见那个宋妈妈。

孙婆不敬她,是为了与她要管事来当,后面对她还算尽了心思,她的能耐就那些。

可宋妈妈就不同了,她身上能耐多,却仗着本事拿乔,等着她去求她,这样的人,比孙婆更可恨。

荣姐已经盘算好,等孙婆置好礼物,就悄悄地发卖了她,要是不发卖,难解心头之气,至于宋妈妈,她还未想好怎麽处置她。

梁堇此时心中虽有疑,但尚未看透荣姐的表里不一。

??[171]第 171 章

荣姐念叨屈了二姐,晚间赏了两匣大名府的香粉,又一包上等细牙粉,一块红潞绸的料子教她作裤儿穿,一块白绫,教她作袜儿穿。

除了这些赏外,又赏了一桌席面,说是等明日教人去外头买来送到她房里去。

梁堇费了好些口舌,才劝住荣姐,她虽是背地里赏她席面,可到底藏不住,有些张扬了。这样一来,荣姐更觉亏待了她。

“当年坠儿的妹子升了针线丫头,还在房里摆了两桌呐,如今我想抬举你都要背地里抬举,我算个什麽主子,实在憋屈。”

“今日那罗娘子虽许下要带姑娘赴席之说,可咱不能干等着,置些什麽礼与那录事相公家,是否把罗娘子的那份礼也备上?

那日席上,都有什麽人家过去,姑娘要与谁结交……这些都要去外头打听。

我进房摆不摆席,不是啥要紧之事,姑娘的事才是顶紧要的,等姑娘在外头站住脚,我是姑娘的陪房,跟在姑娘身边,得日日风光。”

荣姐闻言,心中赞她,但她过意不去,又赏了她五贯钱,梁堇暗喜荣姐大方,恭恭敬敬地接过交子,谢了她的赏。

“你休走哩,上回姑娘赏你的衣裳,还在我那,我与你取来,你明日穿了来房里,以后你就是房里的丫头了,再穿这身衣裳,像什麽话。”

春桃说罢,穿过内门往后罩房去拿衣裳去了。

梁堇低头瞅了瞅自个的衣裳,这衣裳也不赖,只是与房里的坠儿,喜儿,春桃她们比,梁堇身上的穿戴,就过于朴实了,一看就不像房里人。

荣姐见她髻发不丰,也不油亮,上头只戴了两朵紫绢花,面皮上几个麻,一看就没搽粉,眉儿也不描,便与她道:“可惜了我方才赏你的粉,到了明日,好歹也搽上些,你如何不爱打扮?我房里的坠儿,月里一斤的粉都不够她使。”

“不是不爱打扮,是粉价贵,搽到面皮上,到了歇息的时候一把水洗了个干净,白费了钱。”

梁堇实际上就是不爱搽粉,热天尤甚,汗一淌下来,混着面皮上的粉,黏糊糊,难受的紧,她洗罢脸,一贯只抹油膏。

荣姐被逗笑了:“你如今月钱几何,怎麽这般拮据?”

“托姑娘的福,每月一百六十文,就是买粉搽也够使。只是我跟了姑娘来到这杭州,离了老子娘,教我那姐姐一人伺候她们,我想着我不在她们身边,平日里攒几个钱来,逢年过节好教人捎回家去孝敬。”

“你还恁孝顺。”荣姐有心明日多与二姐涨些月钱,好教她孝敬爹娘。

人都喜欢有情义之人,荣姐也是这般,见二姐有能耐却不生骄,还这样有孝心,荣姐对她愈发放心了。

那春桃拿着一包衣裳,打后罩房出来,这衣裳,是那日荣姐赏给梁堇的,梁堇不好带出房外,就先放春桃房里了。

出了正房,梁堇把荣姐赏的物件,要教春桃挑几样去使,春桃什麽都不缺,故而不肯要,她与梁堇道:“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明日你就是正儿八经的房里人了。

外头的房里的,肯定会有人与你送礼,咱不摆席请她们,教我说,也该去外头买些糕饼果子啥的,她们不吃是她们的,咱不能教人说咱的不是。”

“姐姐说的是,明日我去外头买。”

“姑娘教你管院,顶了那孙婆子,你是怎麽想的?赖媳妇和秋雀都不是好相与的,我只怕她们合在一块,反过来欺你。”春桃与梁堇好,自是为她想。

梁堇愁道:“姑娘缺人替她管院,我想不想管,都要去管,姐姐是知晓我的,我是个心肠软的人,实在立不起冷脸。

我想着,教她们尊重,我也尊重,是最好的,我也是外头的人,与她们这几年在一处,即使交情不厚,也有个昔日情分在。”

“正是这个话儿,那赖媳妇是个穷出身,死了男人,有一双儿女,赁身与咱家,还有几年赁期,是个可怜可恨的人,她要是能尊重,就教她在这待到赁期满了吧。”

春桃最是个好心之人,那赖媳妇跟着孙婆一块挑事,她虽恼她,但也可怜她的不易。

梁堇应下,回到房中歇下不讲,至次日一早,她换上荣姐赏她的绸绢衣裳,梳了新髻,她平日里梳双垂髻,和香豆她们一样。

可今日她要梳房里丫头才能梳的髻样,说是缠髻也不大像,没个名儿,梳了髻,又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