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姐闻言,又惊又怒:“怪不得,怪不得,当日我觉那事伤了她的面,她又是个和善人儿,我心里过意不去,怕她以为我是故意教她难看,一时说话,忘了顾忌。

没想到,她竟卖了我。”

荣姐忽地明朗了来,她就说,她不过是罚个婆子,怎麽连东院的嫂嫂都不与她来往了。

她在家的时候,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她刚下喜船的时候,对江家妯娌,尚有提防之心,可那大嫂张氏,实在是忒会装模样了。

这张氏,在荣姐面前,不拿架子,说起话来,面上带笑,教人观之可亲可近,荣姐初来乍到,与她在一块做了两回针线,说了两回话,就觉这位大嫂嫂是个很好的人。

“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出身……怪我轻信了她,卢妈妈与我说过,妯娌间爱争爱斗,今日看来,真是良言。

我不想与她们争斗,她们却要害我。”

“江家不比咱家,咱家太平,大房娘子和三房娘子,俱不是这种人,别说是姐儿,就是大姑娘来了这,怕是也要吃这暗亏。”

“你是打哪得知的此事?”荣姐纳闷道。

春桃就等她问这话呐,道:“姐儿前面不是说没有可用之人吗,殊不知这事,就是姐儿陪房里的人,与我说的。”

“我陪房里的人?难道是宋妈妈?”

春桃摇头,言说不是。

“那是谁,我竟不知我陪房里,还有这样的人?”荣姐好奇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灶娘梁二姐。”

“竟是她?”

“春桃瞒了姐儿,上回在喜船上,与姐儿出主意之人,不是我,而是这个二姐。”春桃教荣姐罚她,荣姐哪里会罚她,把她拉起来,细问一番,那几日,她苦于寻不到机会,结交通判娘子,后来春桃与她想个辙,甚好,想不到,这主意原是梁二姐想出来的。

“你如何今日才与我说,我之前只知她菜食做的可口,人又老实,真是瞎了眼,快去唤她过来说话。”荣姐喜道,又对春桃道:“姐姐,你且放心,我不会因她而薄待你的。”

春桃瞒她,荣姐以为是春桃怕二姐上来,分她的看重,春桃见荣姐误会,也不解释,只欢喜应下,去外头找二姐去了。

门口的丰儿,把方才屋里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见二姐能出头了,心中好似吃了蜜似的。

“可是姐儿醒了,要吃茶?”在茶水房炖浓茶的喜儿,见春桃寻来,便问她。

春桃道:“姐儿使我唤二姐过去呐,你舀一盏浓茶也无妨,我送到房里,看姐儿吃不吃。”

“二姐,快随我过去。”

梁堇从喜儿手里接过茶盏,跟在春桃身边,往正房走去,李大娘也不窝在墙角扇炉子了,扶着门框,往正房那边瞅。

暗道:终于该俺二姐了。

喜儿见这粗使婆子活也不做了,恁是个欢喜,不知她喜个什麽劲。

??[164]第 164 章

梁堇随春桃入了正房来,绕过围屏,与荣姐道万福,那荣姐在房里等的好生心急,见她来了,欲上前扶她起来,可一想,又怕她生了那等子骄心,便按捺住了心思。

这个二姐,虽有主意,是个可用之人,但不知是能小用,还是能大用,要是只有小聪明,不免教她白欢喜一场,她不妨问她一问,看她是深是浅。

“你起来,方才春桃与我说,你言我那大嫂嫂是位学舌之人,背地里算计了我,可有此事?”

梁堇起了身,垂着头答道:“不敢拿假话诓骗姑娘。”

“你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得姑娘抬举,在家里的时候与我赁了位大娘使,这事是她打听来的。”

荣姐见她恁是个谦虚的人儿,不急着给自个表功,心里不由得愈发另看了她,笑道:“你不使她去打听,她自个会去打听这样的事?”

荣姐这话不假,来到江家后,梁堇明面上是不管这个李大娘,随她吃了睡,到处耍闲,其实背地里一直有意教她和江家下人来往接触。

那日梁堇打春桃口中听说了张氏来正房与荣姐赔不是,荣姐在她面前失言的事,她当时便留了心。

后面得知张氏的为人,便对她学舌有了七成的猜疑,张氏学舌,定是私下里学,非亲近之人不能知晓。

她的亲近之人,俱是从娘家带来的陪房,问她们打听不成,这张氏学舌,会与谁学?妯娌杨氏,婆母李氏?

二门里守夜的丫头中,有一位与张氏不和,记恨张氏处事不公,梁堇得知后,拿了三贯钱给李大娘,教李大娘与她,教她去打听这事。

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不要小瞧一个守夜的丫头,那丫头在江家多少年了,认了干娘,干姐姐,干姐姐又连着旁的姐姐,没出三日,就从李氏门口挑帘的丫头口中,打听出了这事来,验证了梁堇的猜疑。

“打婢子跟了姑娘,没少受姑娘厚待,要是只知吃白饭,不寻思着为姑娘,枉是个人。

在家里的时候,婢子的娘,成日里叮嘱婢子,要服侍好姑娘,可婢子没甚本事,只能使人去打听些事来。

姑娘是什麽样的人,本不需旁人卖弄机灵,可婢子又一想,再聪慧之人,也有顾不到的事,婢子又是姑娘的陪房,哪怕这麽做会教姑娘嫌弃,婢子也要托春桃姐姐说与姑娘知晓,还请姑娘息怒。”

帘儿外的丰儿,暗叹道:“二姐这番话,说的可真好,看来这说话,不在多,而在会说。”

房里的荣姐,听罢陪房的一席话,心下发酸,往日里她竟不知,她的陪房里,还有对她这麽忠心的人,刁妈妈是个好的,她女儿也是个好的。

“我岂会生你的气,这事你怎麽才说来,如何不早说与我知晓?”

“之前没打听出个虚实来,不好拿到姑娘跟前,昨儿夜里那边的人方递来话,可姑娘已歇下了,不敢惊扰您,这才拖到了今儿。”

原是这样,荣姐心中的猜疑被打消了,觉她行事妥帖,愈喜了她,道:“我是正月里出的门,而今已是四月,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无颜见我母亲。

二姐,你说我该如何在这江家,站足立身?”

梁堇没想到,荣姐会问的这般直白,她道:“姑娘有宋妈妈,孙妈妈,婢子是上不了台面之人,也多是上不了台面之言。”

梁堇要是一上来就说,不免会教人觉得有自大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