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不妨帮我个忙,我如今在知州老爷家作女使,他家有个姐儿快出嫁了,我跟的那个管事妈妈有心巴结她,给了我几个钱,欲使我去打两件银器,可我不知哪家打的银器鲜亮,便想起了你来,你放心,不教你白替我跑腿,等事办好后,我给你三十个钱作茶汤钱。”
梁堇的一番话,教王二哥好生激动了起来,“那日知州老爷家嫁女,我见送嫁队里有个捧瓶的女使,生的像你,但我没敢认,谁知二姐你当真发达了,竟给吴家作女使去了。”
“算不上发达,不过是个干粗活的,那日吴家缺个捧瓶儿的,管事妈妈的女儿生了病,才教我给顶上的。”梁堇一面说,一面打量他的神色。
“为你跑腿不碍什麽,要不得你的茶汤钱。”王二哥问她碟盏要什麽花纹样式的,梁堇教他不要急,等明儿她来茶汤铺里与他送钱的时候再仔细说。
到了次日,梁堇把二十贯钱给他,她要是给的少了,怕试不出来,这二十贯,对于王二哥来说,无异是一笔大钱。
她与他说了样式,他要是打来,反正银器绞了也能当钱使,算不得费。
王二哥让梁堇等他的信,收下了钱,去替她找人打银器去了。
她这般诓人,试探,梁堇也知不好,可她是知州家的女使,将来跟着荣姐去的地儿是府公家里,少不了要谨慎,若她随便把什麽人弄进这等人家,惹出祸端,到时她都跟着倒霉。
余下十几日,梁堇去宋家酒楼,市井里逛了几回,头一件事是当年的瓦罐酱肉,第二件事,是行首之事。
若王二哥猜出她的身份,只怕会想起这两件事来,猜出是一回事,说与不说又是一回事,若是坊间有一丝风声,表明王二哥嘴不严实。
不管她昨日有没有说那番话,王二哥都已在那日把她认了出来,这是不争的事实,她索性顺水推舟,试他一试。
吴家元娘出了门子,后面便是二姑娘季姐,她的嫁妆虽备好,但陪房只有一个丫头扇儿,吴家倒是有婆子,但那几个婆子都和吴老太一样年纪大了,挑她们去做季姐的陪房,委实不像话。
陪房不是那麽好当的,除去扇儿这样靠伺候人站住脚跟的人外,其他人要当陪房,起码会一门手艺才行。
梳头,针线,灶房,栽花……
吴老太和吴老太爷本想从牙婆手中买会手艺的人给季姐填陪房,可这样的人,就拿会梳头手艺的人来说,吴家要为季姐赁个这样的,赁期十年,要使五十贯银钱,这还是手艺一般的人。
这些个陪房都赁一遍,吴家要拿出几百贯银钱,吴老太和吴老太爷拿不出来,只能作罢,在家中挑挑拣拣,给季姐勉强凑出来一个草台班子,班子里只有仨人,其中针线上的是个婆子,五十四岁的年纪。
“她都这麽大年纪了,祖母说她一人顶仨人,能做针线,还能栽花,还能擦洗马桶。要是教她跟我过去,我这样使她,教旁人如何看我?”
扇儿见季姐不想带她们,劝道:“你出门子只带我一个作陪房,面上也不好看,窦家不缺人使唤,把她们带去,她们能干些什麽活就让她们干,到时自有窦家的人伺候你。”
她嫁过去,虽有窦家人供她使唤,可那些人哪里能比得上她从自个家带去的,从自个家带去的,能和她一条心。
“家中婆子媳妇她们就没个姐儿,哥儿的吗?”
“有是有,但家里没有差事与她们,她们都不会伺候人,也不会什麽手艺,才十几岁。”
吴老太屋里院里常年只用两三个婆子,不像二房,二房有钱,又有三个姐儿,能让陪房生下的孩儿进二房学着伺候人的本事,日后好给姐儿当陪房。
“年纪小便小点,你去与祖母说,教祖母挑几个,你教教她们规矩,还有几个月,能教好。”
伺候人的丫头好办,但想寻个有手艺且年轻的难办,这样有本事的人,就只有她二叔母那有了。
但这样的丫头,二叔母舍得给她一个吗?
??[117]第 117 章
二房,冯氏看着侄女季姐往她屋中送来的各色礼物,其中一描金小盒里所盛之物,最为价儿高,是三只青雀黛。
头尖尾宽,色儿青中掺黑,嵌在银筒中,上雕牡丹花朵,还带着一股子香喷喷的味儿,这样一只黛,要价三贯钱,冯氏平时用的黛,也只是一贯钱六只。
若是一般的青雀黛要价没那麽高,可季姐送来的显然是上等货色。
冯氏放下盒儿,为难道:“季姐想用这二三十贯钱的物件,讨走我二房的一个丫头,哪里有这麽便宜的好事?”
“娘子说的是,咱二房的丫头,哪怕不会手艺的都值个七八十贯钱,会手艺的更是值百贯钱,再说了,有些是赁来的,不好与她。
但二姑娘也着实可怜,身边只有个扇儿,那扇儿只会梳一两个发髻,到底比不上咱家学梳头学了几年的正经丫头。”卢婆子道。
“这倒是,咱家的丫头学梳头,都是奔着日后当梳头娘子去的,不是什麽人都能比她们,教她们哪个去窦家,都是屈了她们。”
会手艺的丫头,冯氏是一个都不舍得给。
“咱们是何等人家,打外面赁来的女使,在咱家做个三年再出去,身价都翻了不知多少倍,外头的人家都是争着抢着要。”
卢婆子接着道:“二姑娘到底不是外人,年前与大姑娘添妆,三房娘子虽说添了一套银头面,可那镯钗都是空心的,瞧着一整套,什麽都有,怪排场体面,可在手里掂掂就全明白了。
恁小气个人,咱家大姑娘嫁的好,她这个当叔母的也跟着受益,可偏偏送了套表子货,她干的事,娘子大度不与她计较。
二姑娘都比她有亲味,听说与大姑娘添妆的物件,是她拿自个的体己钱置办的,打的那对鸳鸯小插,耳坠子,银锁,银钿头,都是实心。”
冯氏闻言,有些诧异,“竟是她拿自个体己钱置办的,我原先还纳闷,大嫂在泉州待几年,缘何变得出手如此阔绰知礼了。
季姐那孩子,她就是实话与我说,哪怕她娘不与咱二房添礼,我也不会迁怪她,她不该拿自个的钱去置那些物件。”
“大房娘子啥人,娘子又不是不知晓,二姑娘这麽做,说明她心中有大姑娘这位姐姐和您这位叔母,若她当真一毛不拔,岂不是寒人的心肠。”
冯氏听罢卢婆子的话,教她把季姐送来的礼物收下去。
到了晚间,她决定与她个丫头,季姐这麽懂事,她送她个丫头,也算是她这个当叔母的再疼她一场,只盼着她们姐妹日后,相互扶持,都念着在家时候的情义才好,日后谁落难了,都拉一把。
这日,季姐来冯氏房中问好,冯氏教人把秀珠唤了过来,对季姐说:“她本是你大姐姐那处的丫头,伺候起人来细心的很,人又伶俐,你身边缺人使唤,打今儿起,我让她去伺候你。”
说罢,让卢婆子把秀珠的身契拿来,递与了季姐,季姐欢喜的很,一面与叔母冯氏道万福,一面接过她递来的身契。
“能得叔母这一个丫头,又是大姐姐身边的人,旁人拿七八个丫头与我换她,我也不换,叔母肯割舍,侄女无以言表,再与叔母磕个头,方能表我心意。”
“快起来,都是一家子人,哪有这麽见外的。”冯氏拉着她的手,教她坐在炕上,仔细问了与窦家人做的针线,她的嫁衣,吴老太都与她找了那些人做陪房……零零碎碎的家常话。
季姐打冯氏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只木匣,匣中装了一本嫁妆画儿,这嫁妆画价儿可不贱,一本两贯余钱。
成婚那日要是不会,可按此画儿行事,不过那窦举人经过人事,季姐不通,他是通的。
秀珠跟着季姐到了她房中,季姐赏了她一只金镯子,一根银簪,因她伺候过大姐姐,季姐便没有改她的名儿,以示对大姐姐,叔母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