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罢春桃,梁堇又问香豆和锁儿,锁儿不捎物件,香豆得知后,告了下晌的假,也跟着一道去了。

桂姐爱俏,在家换了身好衣裳,头上的缠髻梳的齐整,又重新攒了两朵绿绢花,打扮的出挑的很。

梁堇教她把头上的绢花摘下来,“庙会上有拐人的婆子,常拐你这种相貌好的回家作女儿。”

“你惯会唬人,我才不上你的当。”

梁堇见她不听话,边上又有丰儿香豆她们在,她不好再说,只得瞪了她一眼,桂姐怕她,心中暗道:不如我取下来一只,省得教她回到家中再骂我。

这般想罢,就摘了一朵塞进了袖中。

金哥院里的那个丫头,和桂姐一处共事,不是一日两日,见她到了她妹妹跟前,妹妹倒成了姐姐,姐姐倒成了妹妹,真是稀罕。

几人也没闲钱赁轿,走着到了庙会上,有卖油豆腐的,还有卖肉饼,面汤,煎红肠,肉油酥,鹅项,豆沙粘糕,炸黄雀,鸭酢,旋炙荷包,糟猪头,炙骨头,猪胰胡饼,金锭裹蒸,炒螃蟹,辣童粉……更有各色果子,就不一一赘叙。

庙会上人多,梁堇在香婆摊子左边的铺上买好东西,再一扭头,跟在她身后的桂姐不见了人。

方才她们五人分开了,香豆和丰儿,还有金哥院里的那个,她们要买香饼和钗朵,就一道了,梁堇和桂姐一道。

这厢桂姐,正站在炒螃蟹的摊子前买螃蟹,那卖螃蟹的大娘,有门好手艺,只见她从瓮里捞出四五只沥着酱油的腌蟹,剁成两块,拌上秋油,干姜一钱,葱两钱,醋,酒,酱,盐,搁到锅里炒的鲜香至极。

“李官人,可要请香?”桂姐身后的铺子,主人是姜婆子,不仅做着香婆的生意,还做着药婆的勾当。

此时铺里冷清,她请李官人进铺说话,那李官人却不肯进,站在铺子门口,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桂姐瞧。

“姜婆子,我看你姐姐收的三个女儿,都不如那一个。”

这李官人,生的一双吊梢眼,长脸,脸上有颗奸痣,身形既不魁梧,也不矮小,占个中等,穿着一身灰绸夹袍。

“李官人好毒的眼儿,我姐姐说你已好些日子没去她家了,家中的姐儿成日里念你,昨个还说,你李官人莫不是教家中娘子绊住了脚,不敢再出来了。”

李官人没过来之前,姜婆子就瞅到了那个馋丫头,只见她穿着杏红小袄,系着一条鸭蛋青的罗裙,生的颇有颜色,瞅那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女使,这才没敢动歪心。

“我家里的岂敢管我,你告诉你姐姐,我今晚就去她家。”李官人收回了目光,进了铺子,姜婆子盯着桂姐,有些不舍。

“小娘子,你可要请香?”

桂姐正在等螃蟹,忽听得耳边有人,转头一看,见是个笑眯眯地婆子,这婆子四五十岁的年纪,额头上绑着条布勒子。

“不请。”

“庙里的神仙灵验得很,你长恁俊,合该请几根香,去庙里拜拜,求个好人家,你这副面相……快教老身瞅瞅,小娘子,你这副面相……”

这婆子说话,吊人胃口,桂姐忍不住问道:“我面相怎麽了?”

“不瞒你说,我有个姐姐,会与人看相摸骨,我跟着她学过几年,你这副面相……啧啧啧,若我说的不错,你日后定会有大福,你看看你这双眼,生的乃是一双贵眼。

凡是生这种眼儿的,都是给官相公当娘子的命,你的命好啊……”

姜婆子说罢桂姐的眼,又说她脸上的骨相,桂姐听得入了迷,难不成她真是贵命?

“哎呀呀,你只当老身前面什麽也没说。”姜婆子正夸着桂姐的命如何的好,突然转了话,桂姐见她一副惋惜的样子,还要走,连忙拉住了她,问她何故如此。

那姜婆子叹了一口气,指着桂姐左眉上的一颗小痣说,“你本是贵人相,可无奈眉上生了一颗小痣,痣生在此处,不吉利,坏了你的相。

不过,也不尽然,有那八字好的,能压制住这颗凶痣,你若是知晓你的八字,报与我,我与你算算,唉,可惜了。”

桂姐把自个的八字报给了她,姜婆子掐着手指,算了算,皱着眉头,好一会说道:“我学艺不精,小娘子若是不嫌,不如去我香铺里小坐一会,容我翻翻书。”

“你香铺在哪?要是远了,我可不去。”桂姐想知晓自个的命,但又犹豫,怕二姐寻她不见。

“不远,就在那。”姜婆子指了指她的香铺,桂姐见果然不远,想着教这婆子算罢命,她再去找二姐。

孰料,她刚随那婆子走了两步,就听见二姐唤她,一抬头,见是二姐找来了,她连忙提着炒螃蟹快步过去,“我与你买的螃蟹。”

梁堇往桂姐身后瞅了瞅,问道:“我方才见你跟着那个婆子,去作甚?”

桂姐就把刚才的事,与梁堇说了一遍,“二姐,教她也给你看看相,反正不要银钱。”

梁堇听罢,见那婆子朝这边来,她拉起桂姐立马往人多的地儿跑。

??[108]第 108 章

姜婆子回到香铺里,她原想把那小娘子引进铺中,哄她说些话,家中都有谁,是给谁家作女使,可不料,从哪寻来个丫头,把人给拉走了。

且说梁堇拉着桂姐,往庙里钻,庙里四处都是烧香问卦之人,人声鼎沸,桂姐不知所以,问道:“你好端端地把我拉到这作甚,那婆子还要给我算命呐。”

“你忒不精细,方才那婆子,胡诌一顿,句句话把你往她的香铺里引,你一不买她的香,二不买她的卦,她这般勾搭你,是为何?

不是诈你的银钱,就是诳你的人。”

香铺婆子要是图钱,庙会上,有的是穿戴富贵的老爷和娘子,桂姐出门虽换了身好衣裳,但和她们一比,实在算不上多有银钱之人。

她也就一副好相貌,会教人贪图。

“诈我的钱,我不给她就是……你莫不是说她是拐子?这青天白日的,庙会又是个热闹所在,她把铺子开在这,又做拐子,傻了不成。”

桂姐往日听来的拐子拐人之事,都是发生在晚上,谁白日拐人,胆儿也太大了些。

“你在家里,出门出的少,哪里晓得外面的事,拐子想拐人,她们才不管青天白日,听说她们就爱在庙会,灯会上下手,人多便宜。

那个婆子虽在这开了香铺,但也不得不防,谁知她肚里儿的肠儿是什麽色,别是反其道而行,作旁人以为不能之事。”

方才梁堇瞅她,只见她两腮无肉,面上堆笑,瞧着怪良善。

以前她在坊间听过,说拐子多是这个年纪的婆子,外善内奸,巧舌如簧,把人骗到偏僻地儿,那有她的同伙,还不等人反应,就塞了嘴,绑了手脚,把人弄进马车卖到他乡。

“这般凑巧的事,咋会教我给碰上。”桂姐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