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胡娘子越发嫌恶她,使她使的很,冬日里冷水洗菜的活计全交给了她,之前梁堇在那的时候,像这样的粗活,都是和红果她们仨人分着干。

“你怎麽回来了?”

炕上的秀珠问道,见她这个姐姐不知站屋门口多大会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怪渗人嘞。

张雁姐从秀珠的绸衣裳上挪开眼,笑着打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说道:“今儿胡娘子蒸肉馒头,我瞅她没看见,与你偷了一只来。”

秀珠正馋肉,那肉馒头还热着,里面的肉膏把面皮给浸的油亮亮,她咽了下唾沫,“你怎会这般好心。”

“好妹妹,姐姐以前教猪油糊了心,还妄想去挣下一番前程……妹妹休要笑话我,我相貌比不上你,也不如你伶俐,只得认了命。

咱俩总归是姐妹,你的前程就在眼前,姐姐没甚本事,只求妹妹日后发达了,在那伯府里不要忘记还有个姐姐。”

张雁姐面露窘迫和酸涩,低着头,秀珠半信半疑她,“你是教我得了前程,提携你?”

“还望妹妹看在咱俩是亲姐俩的面上,以往种种甭与我计较,咱家兄妹仨人,只你有出息,入了那伯府,吃香的喝辣的自是不用说,教姐姐吃些妹妹你的残羹剩饭,姐姐都念你的恩情。”张雁姐说的诚恳。

秀珠且把疑心按下,使她去给她烧锅热水端来净手,她好吃肉馒头,若她这个姐姐对她真有情谊,等她在伯府当上管事娘子,自会不忘她。

张雁姐收了以往的心气,只把腰弯了下来,去灶屋给她烧水,打这后,日日巴结秀珠,亲娘张妈妈笑话她,她也置之不理。

且说贼人赵娘子,打侄子被刁妈妈母女俩设局哄骗了若干钱财,那赵娘子弄纸人咒她们娘俩,也不知那娘俩是不是命硬,与她们没甚用处,反而那刁货越发得意,教她捡了个好差事。

赵娘子有意趁刁货去临安府办差,去她家中再摸一把,可有贼心却没贼胆儿,生怕刁货归家不愿她的意。

她的名声在底下不好了,那日夜里教人看去了她的脸,她也不敢再生出动静来,如此这般,除了白日当差外,夜里只老实在家。

可她是那等老贼,贼性不改,夜里出屋门去院子中的茅厕方便,等回到屋来,袖子里多了一双隔壁薛嫂家的绣花鞋。

她上回就想偷,可当时是白日,院里又有人在,她不便下手。

薛嫂丢了一双绸面好鞋,心中烦闷,疑她赵娘子,一日,趁赵娘子去下人院门口磨剪刀,她就悄悄地进了她的屋,在箱柜里一通翻找,没有所获,后面见墙上贴着一张画儿,薛嫂觉得有异,揭开一瞅,一块青砖似有松动,抽开再看,真真是个贼窝。

只见里面另有天地,藏的金戒指,银钗,玉环,一方销金绿荷汗巾,三张一贯的交子,她丢的那双红绸鞋面,葱绿衬布的绣花鞋也在其中。

梁堇和刁妈妈,桂姐正在家中用饭,因母女仨人这个月里的假凑到了同一日,吃罢饭,刁妈妈想带着她们俩去庙会上教人观相,故而吃的早。

房里的桌上,摆着一碟腌的酸冽冽的萝卜干,拿麻油拌了,一碟红艳艳炸过又蒸的肉,一碟用猪油炒的嫩菘菜。

刁妈妈在家中听到薛嫂逮到了赵娘子,也顾不上吃饭了,一溜烟地跑了过去,这般热闹,桂姐自是要去瞅瞅,最后只剩了梁堇,她把家中门带好,也过去了。

赵娘子与薛嫂等六户人家共住在一个院里,梁堇到的时候,就见院里闹哄哄,赵娘子已经被薛嫂几人抬去了二房。

刁妈妈又往二房跑,跑到途中遇到卢婆子,便和卢婆子一块回来,到这赵娘子屋中搬她的箱笼柜子。

片刻功夫,屋里便给搬空了,就连炕洞,刁妈妈都使哥儿钻进去寻摸了一番,真是奇了怪,除了薛嫂发现的那个贼窟窿外,她们把屋里铺的地砖都掀了开来,甚至要掘地三尺,都没再寻到半个铜子。

梁堇也跟着纳闷,听卢妈妈方才说,赵娘子不止偷下人的,她胆子肥,连荣姐去年的聘礼都教她给偷了两样,之前,元娘那也丢过物件,薛嫂发现的那枚压裙角的玉环就是元娘的。

像她这样一个藏在吴家多年的老贼,偷上偷下,怎麽会只有那点东西,都说狡兔三窟,她赵娘子定还有其他的贼洞。

“你说,赵娘子能把钱藏哪去?”桂姐凑到了梁堇身旁来,问她,梁堇见旺儿哥扶着梯子都爬到梁上去寻了,屋里的地上翻的都是土,炕也教人砸了,就差把光秃秃的屋给推倒了。

她能把钱藏到什麽地方呐?

桂姐见二姐不搭理自个,撞了撞她胳膊,“我与你说话嘞。”

“我也不知。”梁堇回过神,目光从赵娘子屋子的门槛上划过,屋里上下都找了,却没有人注意脚下的门槛。

夜里,她躺在炕上,她娘刁妈妈还没有回来,赵娘子能偷这麽多年没被人发觉,可见她这个人,心思缜密。

如果她是赵娘子,她肯定会把偷来的物件,都拿到外面当掉,换成交子,藏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并且不能只藏一处。

刁妈妈几人找了两日,把赵娘子的枕头,衣裳,被褥,都给撕的烂烂的,还是没有找到,赵娘子的嘴着实硬气,被按在冯氏院里打了板子,也不肯吐口。

只说荣姐聘礼中的金戒指和汗巾,是她捡来的,她只偷了薛嫂的鞋子。

因她是吴家赁来的,吴家打死她要吃官司,所以冯氏见问不出个什麽来,就让人把她扭送到了官府。

另托人往赵娘子的夫家去了信,教他们家还钱来,赵娘子进了府衙,没个几年出不来,吴家花钱赁了她一定年数,剩下的日子没法当差,自然要去讨钱。

“她那丈夫早就在家娶了个小的,那小的还给他生了俩胖小子,赵娘子偷来的值钱物件,肯定是给家里捎了回去,要不然她丈夫哪来的钱娶小的。”刁妈妈在家中说道。

梁堇却不这样以为,“赵娘子和她丈夫连个孩儿都没有,她会往家中捎钱?

听人说,当年是她丈夫把她赁给吴家的,不是她自个愿意的,他丈夫拿着吴家给的赁身钱回乡下置了田地,这是赵娘子自个与旁人说的,她对她丈夫颇有怨言。”

要说赵娘子把东西捎回了自个的娘家,都比捎给她丈夫家更教人信服,但她真的会捎给娘家,不为自个留一笔钱财傍身吗?

??[105]第 105 章

吴家上下,有说赵娘子的银钱与了夫家,有的说与了娘家侄儿,到底多少银钱,也没人能猜出来,那赵娘子能把家中姐儿的物件给偷走,可见是个猖狂且有本事的。

姐儿屋里的物件,大到柜子,小到春瓶,就连匣盒里的珠子,册子上记得都有,冯氏借着赵娘子的事,使卢婆子去家中选几个丫头作帮手。

先从元娘屋里查,凡是在屋里当大丫头,管事妈妈的,为防她们互相包庇遮掩,故而都不能用,卢婆子只能在院子里,甚至院子外面挑人。

一时,吴家二房的丫头媳妇都好似教热油浇了脚,秦家媳妇心神不宁,她私下里与卢婆子送了两吊子钱,想打听是只姐儿屋里清点物件,还是连冯氏屋里都清点。

可卢婆子的嘴严得很,收了她的好处,却不给她个明白话,秦家媳妇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这般熬了四五日,好似被精怪吸走精气似的。

梁堇和桂姐是卢婆子的干孙女,自然得了这等好差,另从金哥院里挑了一个,在荣姐院里挑了丰儿,在元娘院里又挑了两个,一共是六个丫头,卢婆子不欲再挑,谁知胡娘子趁夜色与她送来了一块三两八钱的银疙瘩,想让侄女红果也进来。

卢婆子收了银疙瘩,又得了胡娘子许的一桌席面,才又把红果挑了进来。

红果已许久没见梁堇,俩人一个在大灶房,一个在小灶房,也不知是不是红果定了人家的缘故,人比着以前,寡言了许多。

瞅到梁堇过来,也只是搭了一眼,便又很快挪走,她是元娘的人,说话做事都和元娘院里的那两个丫头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