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当官之人,纳妾,一般是纳良家女,再不济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正头官娘子都偏向后面这种,因为对方的身契在自个手中,好拿捏人家。

不像良家妾,纳良家女为妾,是要在官府备文书的,一旦纳了人家,主家和妾家那就成了亲戚,逢年过节,要按亲戚走动,并且还不能随意打骂良妾,打骂良妾,良妾的家里人能告到官府,官老爷会管此事。

要是正头娘子把良妾打残了,是会被抓去蹲牢房的,故而,凡事家里纳了良妾的,家里上下,都会敬着两分,正头娘子想欺负人家,还要看看对方娘家有没有爹娘兄弟,要是爹娘兄弟都在世,且护着良妾,正头娘子明面上是不敢打骂的。

除了这些,还能给家中丫头抬妾……

这般种种,就是要说,当官之人,除非不在意自个的升迁,名声烂就烂了,才会和娼姐一块厮混。

丫头和娼姐都是贱籍,但娼姐的地位不如丫头,世情就是这般。

其实酒楼瓦舍里不乏有才情,性子阔达的女子,因入了那地,便被人瞧不起,这和姜行首之流,又是另外一说了。

梁堇问王二哥,可知道那官大人是谁?王二哥虽混迹市井,什麽事都能听一耳朵,但这事不知晓。

回到吴家后,她娘刁妈妈与她说起了一桩事,她从她那走后,冯氏屋里的崔儿来花房找刁妈妈讨要颜色花朵,说是要染指甲,因她是冯氏屋里的,刁妈妈是个势利眼,当即从花枝子上给她摘了一布兜。

那崔儿和她说闲话,说到昨个夜里,冯娘子突然让她给她找一条汗巾子,还是绣花青缎子的,这教她去哪找,屋里的箱笼,柜子翻遍了,都没寻到。

“娘子的汗巾子多,怎麽想起让人去找一条旧汗巾了?”梁堇纳闷道,冯氏对下面人大方,常赏衣裳汗巾,按她的性子,汗巾子不见就不见了。

难不成是去外面赴席,落在人家里了,她怕人家拾到做她的文章?

“谁说不是啊,娘子的汗巾子多,前不久还给了我两条,之前屋里的一件梅红衣裳不见了,也不见娘子上心,八成是哪个丫头婆子手脚不干净昧了娘子的汗巾。

娘子真该把我调到她屋里去,有我在那给她盯着,我看谁敢偷,娘子有这麽多陪房,她最喜欢我,我手脚麻利,做事周到……”

梁堇见她娘又开始自夸了起来,深感无奈,端着木盆去外面洗衣裳去了。

??[78]第 78 章

冬月过去,便是腊月,腊月初二这日,刁妈妈往三姑娘,四姑娘院里各送了两盆腊梅,要说这刁妈妈,不止嘴上功夫了得,在栽花种草一事上,也颇为精通,旁人比她不得。

花房里的迎春花,牡丹花,蕙兰……被她养的郁郁葱葱,甚是喜人,只是她爱与人斗嘴掐架,成日里净干些赖事,故而旁人都知道她的坏名声,却不知她内里的本事。

就连冯氏都夸过她种的花精神,与两位姑娘送罢花,回了花房,正准备抱着自个精心挑出来的盆栽去冯氏屋里邀宠卖好,冯氏倒先使唤人来唤她了。

跟着崔儿进了二房,门口有小丫头替她打厚布帘,她抱着一盆腊梅,一盆茶花,茶花也不知什麽品种,青蒂小花,大红颜色,躲在翠绿叶子间。

“问娘子好,眼瞅着进了腊月,花房里恰好有两盆俊花,我正想给娘子送来,娘子就使崔儿来唤我了。”

刁妈妈身上带着一股子喜庆味,再加上她怀里抱着两盆开的热闹的花朵,一下子,把冯氏屋里的阴晦压抑冲淡了些。

坐在炕上的冯氏,让刁妈妈把花拿过来,细瞅之下,见花朵果然开的俊俏,郁闷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崔儿,你们都先出去。”冯氏只让刁妈妈留在了屋子里,等丫头婆子都出去后,冯氏从炕几上摆着的盛果子蜜饯的匣盒里抓了一把杏仁递给刁妈妈。

刁妈妈受宠若惊的连忙双手接过,心里不免打起了鼓,娘子把屋里的人都赶走,不知要和她说什麽。

冯氏下了炕,穿上绣花鞋,身上是家常衣裳,发髻上只压了两根钗,显得整个人素净娴雅。

刁妈妈见她要拿炕后面箩筐里的夹子夹细炭,她连忙开口说道:“娘子,让我来吧,别弄脏娘子的手。”

说罢,就接过夹子,夹着细炭往屋里地上的盆子里添,炭火烤的人暖烘烘的,冯氏又常用香露脂粉,所以屋里弥漫着一股子暖香。

冯氏不说话,刁妈妈添过炭,就站在炕下,抬眼瞅了一下她,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屏风左边翘头祥云案几上,顺着往上看,上面摆着只玉壶春瓶,要是拿到外面去买,怕是要值一吊多钱。

“怎麽,瞧上我屋里的瓶了?”刁妈妈盯的入神,听到耳边冯氏的话,连忙回了神,老脸一红,说道:“娘子屋里净是好东西,我平日不得来娘子这,今日好不容易来了,想多看两眼,过过眼福。”

“你呀你,我可是有耳闻,听说前些日子,你为了一块料头和张婆子掐起来了,可有这样的事?”

“不敢欺瞒娘子,那料头明明是张婆子许给我的,她与我闲来无事,顽起了骰子,说谁要是输了,就许给对方一块料头,谁知我赢了,张婆子耍赖不肯给,这才有了那事。”

刁妈妈怕冯氏说她,又连忙解释道:“是晚上顽的,不敢白日里顽,怕误了差事,我原本早就戒了不沾那玩意,可张婆子总是撺掇我。”

吴家的妈妈婆子在底下斗牌,掷骰子,这些冯氏都知晓,只要做的不过分,她是不会管的,毕竟不能总拘着她们,让她们顽一会也算消遣,就连她婆婆吴老太和屋里的婆子都顽叶子牌赌钱。

在冯氏看来,这是一件平常的事,故而见刁妈妈对她讲了实话,便没有责骂她,“下回张婆子再撺掇你,你来报与我知晓,我定不会饶她,这种东西,还是要少顽为好。

你这次赢了没什麽,要是输了,岂不是要给对方一块料头,今日赌料头,明日就能赌月钱,赌着赌着,就要欠下债。”

“娘子说的是,在家的时候,我家小女儿也常这般劝我,娘子既是说了,我听娘子的,日后再也不顽这玩意了。”

说来,她之前五六年前戒掉后就没再顽,上个月她在院子里栽花,见张婆子几人在树下赌钱,不免有些心痒难耐,可她又怕女儿二姐说她,就要走,可张婆子几人拉着她不放她走,她们几个你一句我一言的,说不教她女儿知晓。

其实此时想想,那也没什麽好顽的,有些索然无味,手气好能赢几个铜子,手气不好还要往外倒贴,不仅如此,要是教她女儿知晓了,没她的好果子吃。

“不知娘子唤我来可是有事交代,若是有事,娘子只管交给我。”刁妈妈问冯氏。

冯氏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只能由你去替我办,旁人去办,我不放心,此事不要教旁人知晓。”

果然,娘子有这麽多陪房,只让我去办,这说明什麽,说明娘子心里看重我,旁人都不如我在娘子这有分量,娘子不放心她们……刁妈妈暗想道,越发觉得她是冯氏放在心尖上的陪房。

“娘子放心,只要是娘子交代给我的事,我是万万不会和旁人碎嘴的。”

冯氏就交代她去外面打听宋家酒楼里的姜行首,对方是何来路,平日都与谁往来……家住在哪,家中可有亲人在世。

今日梁堇放假,在家中炉子上正炖猪蹄,就见她娘抱着一只瓶儿喜滋滋地回来了。

“娘,你打哪得的瓶子?”

“女儿,娘子就是疼我,我刚才去娘子屋里,娘子给我的,快来瞅瞅。”刁妈妈刚才在屋里接了差,快出屋门的时候,冯氏喊住了她,把瓶儿给了她。

她是又欢喜又感动,欢喜得了个瓶 ,感动的是冯氏这般看重且疼她,这次差,她一定要给娘子办好,教娘子知晓,她没有看错人。

二房的冯氏,见给了刁妈妈一只瓶,刁妈妈便感动地湿了眼,冯氏也不免心中动容,打这后,对她更加纵容,且看重信任。

这边的梁堇见冯娘子给了她娘一只好瓶,心中不免生疑,定是私下交代了她娘什麽事,要不然好端端的给瓶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