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心气高要走,蔡婆子拉也拉不住,她是不会再回来的,梁堇说的是实在话,去外面买个丫头,好好待她,想来她会给她养老,别再指望海棠了。

不知蔡婆子有没有听进去,梁堇回了自个家。

一个月后,王参事王相公家为长子娶媳,托人登门递来帖子,冯氏和吴相公一道过去坐席吃酒。

席上冯氏见有位官娘子身上穿的衣裳料子着实不俗,便问她是打哪买来的料子,那官娘子说是托亲戚从杭州带来的料子。

提到杭州料子,刘同知的娘子齐氏夸起了杭州织丝绸的鸳鸯机,又说织造出来的细绸和花绸颜色正,纹样别致。

“要说丝绸,两浙的丝绸比不上蜀地的丝绸。”

“这倒是,听说一匹蜀地的丝织提花织锦,能卖到二三十贯银钱,寻常的锦,不过才七八贯钱。”

冯氏的几间铺子里,其中有两间卖些布料子,像什麽细布,纱,绫,绢都有,两间铺子一年能挣下两百多贯,她给了长女元娘一间,到时候她出嫁让她带走。

席上又言及蜀地大旱,桑叶都干死了,生丝量少,害的料子都贵了起来,冯氏和家中有铺子的官娘子都暗悔,暗悔没有提前囤些锦缎料子来卖。

要是提前囤了,肯定能赚不少银钱,回吴家的路上,冯氏还在和卢妈妈抱怨,抱怨知晓的晚了。

“娘子坐在后宅中,这样的事传不到娘子耳中也是常有的,咱不似外面那些走南闯北的人消息灵通。

教我说,铺子里的掌柜又没坐在宅子里,难道就没听到一点风声囤些料子,想来是不敢囤,要是蜀地没有大旱,料子囤那日子久了,失了光彩,就卖不上价了。”

卢妈妈说的话有道理,那些子掌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个个奸滑的不行,即使有人告诉冯氏蜀地久不见雨水,可能会有大旱,冯氏也见不得会囤料子。

一匹锦动辄七八贯钱,上等缎子更是价不贱,囤个几十匹,卖出去还好,要是砸在手里,那可不是小钱。

到时候,冯氏即使嘴上不怪罪人,心里怕是也会怪罪。

冯氏叹了一口气,这下又少赚了许多钱,外面的人都当她知州娘子这样的人物,不用为银钱所累,也看不上银钱,这便想差了。

菩萨都还靠香火供养呐,她这样的官娘子,更需要银钱来充门面,手里银钱多,家里日子才能好过,出门赴席才能有这大轿坐。

她今日赁的是大轿,卢妈妈是她奶妈,天热她舍不得让她在下面走,原本也想给她赁抬小轿的,后面想想还不如赁大轿体面。

灶屋,

梁堇几日来都不得空,昨个金哥使人给她送来两条络子,说是今日想吃小饼,小饼也就是月饼,做起来很是繁琐,她只在过年的时候与她做过一次。

当初她为了杜奶妈算计金哥,如今想来还心中有愧,金哥即使不使人送来络子,她也会给她做。

“四姑娘说了,让我盯着你做,你与她多做些来吃,不要小气抠搜。”桂姐腰间挂着络子,与其说这络子是金哥给梁堇的,不如说是给她桂姐的。

金哥嫌梁堇每次给她做的吃食,味好是好,就是量小不够吃,梁堇是三姑娘的灶娘,她不好直接说她。

就故意送她络子,又让她姐姐桂姐过来说,就连梁堇都忍不住感叹,金哥来这麽一手,她确实不好给她的像以前那样分量少。

桂姐既是来了,便使唤她干活,不能让她白得了自个的络子。

“就知道使唤我干活。”

梁堇要是做了什麽吃的,唤她过来吃,她高兴,得了什麽赏,她一口一个好妹妹,如今好妹妹使唤她干点啥,就很是不情愿。

“你不愿做,把络子还我。”金哥送来的络子,一个是连环络,一个是梅花络,桂姐腰上系的这根是连环络,上面还坠着一颗真珠。

“我什麽时候说不愿做了,络子给了我便是我的,你还要讨回去,怪不得四姑娘说你小气。”

桂姐故意捡那孬话气梁堇,梁堇也不和她客气,照着她的胳膊就掐了一把,骂她没良心,她得的好汗巾,好料子,好头花都便宜给了谁。

就连三姑娘给她的那对金葫芦耳坠,都被她从她这要走了,还说她小气。

“谁让你是我妹妹,你的东西就是我的。”

梁堇:……

瞧瞧,这是好人能说出来的话吗,也不知桂姐在哪学的厚脸皮,都能说出她的东西都是她的这种话。

“我和你说,少和四姑娘院子里的婆子在一块说话,你好的不学,净学些无赖的东西,再教我听见你不要脸皮耍泼,我不会轻饶了你。”

梁堇都撞见几次了,跟着啥人学啥人,桂姐本就不是个好的,再从婆子身上学点坏毛病……

她不能骄纵她,日后胆子肥了,又该偷她的钱了。

桂姐也就嘴上本事大,心里怵梁堇,梁堇这般一骂她,她也只敢小声嘟囔两句。

此时是下晌,梁堇想赶快给金哥做了小饼,然后去寻李经纪问问生丝有没有涨价,她已有十一二日没有过去了。

做小饼,要先用筛子把麦面筛两遍,只用细面,这样做出来的小饼才饼皮白细如雪,做馒头也是一样的道理,石磨磨出来的麦面,粗糙不说,里面还有麦皮,麦皮是黄色的,掺在里面不好看。

筛好面后,从坛子里倒出半碗猪油出来,用猪油揉面,揉上两盏茶的功夫才行,然后做油酥,里面放了芝麻,杏仁,花酱……工序细杂,就不一一道出。

把揉成小团胭脂红的油酥,塞进面团里,揉搓光滑,外面再裹一层没有放入猪油的面,最后再按进饼模子里,上锅蒸的时候,先文火再武火。

一锅蒸了二十八个,让桂姐给金哥端过去十九个,但嘱咐她把小饼交给苗奶妈,然后剩下的给桂姐吃了一个,八个捡到碟子里送到了三姑娘屋里。

灶屋收拾妥当后,就和香豆说了一声,要是三姑娘寻她,帮她圆个谎,但一般三姑娘,四姑娘都不会这个时候找她,她从角门出了吴家,朝牙侩行走去。

此时李经纪在牙侩行急的不行,不停地掏出汗巾子擦汗,囤生丝的那个丫头,十几日不来了,当初也没给他说她家住哪。

如今蜀地大旱,买生丝的人不少,给的价儿也高,昨日有三个人来他这问,想买生丝,贩卖生丝的少了起来,过了这个好时候,再想卖高价就难了。

那个丫头家的娘子要是肯卖,十六贯钱出去的,能回来三十八贯,谁都没想到生丝供不应求,价儿能翻这麽高。

他想促成这桩买卖,不仅是为了茶汤钱,昨个城里的王大户,把他们这些经纪都请了过去,请他们为他寻生丝。

这王大户比不上富商,但家中有五架织机,也算的上有点地位。

生丝不好寻,往日里卖丝的人,手里即使有,但都等着坐价不肯卖,也不肯露出来,经纪们都卯着劲为他寻生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