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追了上来,对冯氏欠了下身子,说道:“娘子好,实在是失礼了,我也想去更衣,正好一道去。”
冯氏和她攀谈才知,她是张录事家的,娘家也是汴梁的,和她们冯家还有拐着十八弯的亲戚关系。
“我家官人职位不高,故而每次宴席,我都只能坐末席,时常想寻机会找娘子说话,可奈何没甚机会。”
今日亭子里坐着的都是鲍家娘子,刘家娘子……她一个录事的妻子,只能在亭子外。
冯氏这些年,跟着吴二郎四处去任上,已多年没回过汴梁,如今在这沂州能见到汴梁的人,心里很是亲切,
“既是亲戚,闲的时候,常来家里走动走动才是。”
“得了娘子这话,我日后定会去叨扰。”张氏不卑不亢的,瞅了一眼鲍家的丫头,然后就不再说话,和冯氏一起进了更衣的屋子。
冯氏不喜这事有人伺候,就没让鲍家的丫头进来。
更衣,说通俗些,就是上茅厕,北宋女眷们身上穿的有单衣,抹胸,衫,束腰,裙,裙里又穿的有裤。
每次更衣,都要把衫和裙脱掉才能方便,有的在裙里穿的是开档裤,这在官宦人家很常见,就是图省事。
但冯氏总觉开档裤有些不正经,不愿意去穿。
这些都是讲究人家的穿着,像乡下的农妇,带裆的裤子外面围个布裙,算是很体面了,穿着没有这般繁琐,更衣的时候也不用真的从上脱到下。
梁堇前几年,是能穿裤的,即使不体面也没人说,可今年十一二岁了,不得不穿上了裙。
张氏见丫头都出去了,这才看向冯氏,问道:“不知娘子的双陆打的如何?”
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让冯氏感到有些突兀,这个地方不是说话的地,张氏怎麽突然问了她双陆打的如何。
“我不擅打双陆,想必你很擅长。”要不然,为何这样问她。
张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擅那玩意,只是听说娘子的姑姐打的极好,以为娘子也是如此。”
……
冯氏坐在回去的轿子里,心里想着张氏对她说的那两句话,什麽话不能放在外面说,非要背着丫头在那种地说。
这话里有话,像是在提醒她什麽事。
“娘子,我听那些丫头说,鲍通判家的宅子不是赁的,而是买来的,那样的宅子,在沂州这样的地方,也得上千贯银钱。”
轿子外的崔儿对冯氏说道,这都是她打听来的,一个通判,没有她家相公官大,却这般豪富,怎麽不令人咋舌。
冯氏越听心里越不安,有心催轿夫快些家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到了二房,冯氏进了屋,端起冷茶吃了两口,才勉强压下心中的躁乱。
“娘子是咋了,可是在鲍通判家受了气?”
卢婆子是她奶妈,问的话直接,见她和出去的时候不一样。
冯氏端着茶盏,久久未语,过了好大一会,才放下盏,
“妈妈想哪去了,鲍家怎麽会给我吃气。”
“那为何回来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还吃起了冷茶。” 没有谁能比卢婆子懂她,她是她奶大的,又跟着她来到这吴家。
“妈妈,你把……刁陪房给我找来。”
这个时候,正是下晌,刁妈妈在花房劈花根,天暖和了,正好育花,卢婆子找来的时候,她手上沾的都是泥。
连忙把手往木桶里涮了涮,跟着卢婆子去了,路上问她娘子找她是何事。
“我也不晓得,你待会进了屋,看我眼色说话。”
不会是她昨个和人掐架被娘子知晓了吧,还是前阵她把花房里的花,偷偷拿去卖给了下面的丫头……
刁妈妈干的事太多了,她乱猜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进了屋,心虚的给冯氏欠了下身子,算是行礼了,
“娘子唤我?”
“崔儿,你们都出去。”
等人都出去后,冯氏看向刁妈妈,把刁妈妈盯的慌张的不行。
“ 你从咱家出来,给我当陪房多少年了?”
“回娘子的话,算上今年,有十五个年头了。”
“十五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你的两个姐,和我的元娘她们差不多大。
本来想等我的元娘她们嫁人的时候,让你的这两个姐一块过去,帮着管家打理琐事,可又怕你不舍得她们。”
刁妈妈见冯娘子不是责骂她,就放下了心,说道:“娘子抬举她们了,她们啥也不会,跟过去怕是会给姑娘找麻烦。”
要是冯娘子真让她的两个姐去给元娘当陪房,刁妈妈巴不得呐,说不准会激动的晕过去,哪还会推辞。
只因冯氏话是这样说,她给元娘挑的陪房,都是有手艺的人尖。
给元娘准备的丫头,一同过去,是要帮着管家,当管家娘子的,从小时候,就教这些选出来的丫头认字,看账本,传授管家的本领。
要是真有意让刁妈妈的两个姐去做管家娘子,早就让人教这些东西了。
“我听说你的大姐在金哥院里跟着苗奶妈学梳头,学梳头好,是门手艺,到时候领来让我看看,要是梳的好,我让她进屋给金哥梳头。”
“她是个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好金哥。”刁妈妈心里高兴,嘴上谦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