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来阿翁这买鱼,见他可怜,就替他打听来了方子。”

“我就说,你比我大两岁,怎麽会懂这般多。”在王二哥心中,梁堇已然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我今日沾了你的光,得了鱼吃,又吃了你的酱肉,这些枇杷你拿回家。”

此时,正是吃枇杷的时候,一斤枇杷不过八文钱,小户人家也吃得起,梁堇不要又怕他觉得自己瞧他不起,只好用手绢包了放在篮子里。

酱肉没卖完,她见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就别了王二哥。

到了家,桂姐儿见她篮子里多了一包枇杷,朝梁堇讨来吃,梁堇也就给她了,让她淘洗干净再吃。

这枇杷有五六个,大小犹如鸡子黄,吃的时候把皮给揭了,入口甜津津,要用手绢垫着,否则果子水会溅到衣裳上。

她吃了一个,又把杨娘子与她的头花拿出来,给刁妈妈两只,可刁妈妈嫌颜色娇嫩,让她自个留着戴。

梁堇平日不爱戴头花,都是用红绳绑着俩丫髻,她留下两只细布的,余下三只都给了桂姐。

桂姐见头花又是攒珠,又是绸,又是纱的,欢喜的不行,梁堇又后悔给她了,怕她戴着到处显摆招摇。

桂姐连连许诺不会戴去府里,梁堇才作罢。

俩人躺在炕上,桂姐和她说起了吴家的姑奶奶吴芳姐,她在后宅常见到她。

“今个早上苗奶妈让我去园子里摘杏花,要做杏花水,好梳头,我在那碰到了她,不知什麽时候,她又做了身新衣裳。”

吴芳姐带着一儿一女住在娘家,平时花销都是靠吴老太和吴老太爷贴补,梁堇不觉得做身衣裳有啥稀罕的。

“她这半个月,我都见她做了三身衣裳了,你知道今天这身衣裳,是啥料子吗?”

桂姐就对穿衣打扮上心,吴芳姐常穿的几身衣裳,她都知晓,新穿了一身,除了做的,能是谁给她的?

“什麽料子的?”

梁堇也不由得惊讶了起来,吴老太爷手里能有多少银钱,够她这样用的。

在青州的时候,也没见做衣裳做的这样勤,来了沂州怎麽半个月都做了三身。

“缎子的,脚上的绣鞋都是用鹦哥绿潞绸做的,我瞅的一清二楚,还打了新头面,那根鸳鸯钗尤其好看。”

桂姐坐了起来,用手和梁堇比划着,又说腕子上戴了什么镯子,又说耳朵上戴的坠子是嵌宝的,又说梳的发髻如何好看,脸上净是羡慕向往的神色。

“听婆子说,姑奶奶赁轿都不赁小轿了,而是大轿,真真是气派极了,她身边跟着的丫头叫莺儿的穿的都是好衣裳,之前穿的还不如咱们呐。”

吴芳姐从扬州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带了这一个丫头,丫头身上穿的寒酸的很。

桂姐把吴芳姐说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梁堇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难不成吴老太爷发了横财,与了女儿吴芳姐许多银钱,这才做了新衣,打了新头面,连莺儿都得了好衣裳。

仅是听桂姐说,梁堇都能想象得到那头面有多精巧,有多费银钱……出门坐的都还是大轿。

??[47]第 47 章

再说那陈老翁,水腌鱼没有卖完,就急着归家,在家中寻到一根刺了毛的旧毛笔,苦于家中没有墨,就去灶屋蹭了点灶灰,把梁二姐给他的食方子,写在了麻衣上。

他年轻的时候,粗学过几个字,衣裳上的字写的勉强能认,他卖水腌鱼卖了十几年,手中藏的还有银钱。

平时不敢教那个泼皮知晓,等他老妻身子好些,他就带着她偷偷离去,那泼皮是个心细的,生怕被他察觉出端详来,只得日日做戏与他看。

陈阿婆又连吃十几日,身子已觉轻快了许多,和月前相较,原本蜡黄的脸色都有了血色。

“娘,你近日得了什麽好药吃,我瞧你的痨病像是轻了。”

陈安跟着开香料铺子的陈大户帮闲,今日方归家,见他认的这个便宜娘,以前快死的痨病鬼样,整日里咳咳咳,惹人生厌。

如今他回来好大一会,却只听得她咳了几声,难不成痨病又好了不成?他拿眼暗地里打量她。

躺在炕上的陈阿婆闻言,不由得咳的急了起来,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把你爹的银钱都要去,他哪还有银钱与我买汤药吃,不过是寻人要了一把药草,煮水与我喝。

我喝着只觉身子更沉……咳咳咳……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就给你爹几个铜板,让他给我去抓点药来吃。”

陈阿婆说完,又咳了起来,那泼皮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见她这样,遂又放下心来,不耐烦的说道:“我哪来的银钱,你日日吃药,把家里都给吃干了。

不说多为我算计,看来不是亲儿待我就是不一样。”

说完,他又好言劝她:“你让爹多卖鱼,早日给我娶上一房媳妇才是正理,到时自有儿媳伺候你们。”

见陈阿婆不吱声,这泼皮冷哼一声,去灶房生火做饭去了,他只做自己的,也不管陈阿婆,吃完一抹嘴就躺回屋里睡起了大觉。

要是陈阿翁此时在家,这泼皮万不会亲手做吃食的,只会使唤他去做,他昨日晚食仅用了一个油饼,早就饿坏了。

不多时,去江边捕鱼回来的陈阿翁刚进家,就听到了呼噜声,就晓得定是这泼皮回来了,把捕来的草鱼放在院子里,进了灶房,又做了吃食出来,端给老妻吃。

俩人坐在炕上,都不说话。

他们趁这厮没在家的几日,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住的这屋是他们两口的,陈阿翁昨个就去当铺把屋契给当了一百三十八贯银钱,尽数换成了交子,缝在了衣裳的夹层里。

这泼皮惦记他这屋,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是怕他去官衙告他的状,早就把他们给赶出去,卖了他的屋。

他卖的急,当铺给的价儿低廉,要是卖与他人,能多卖个二三十贯银钱,可泼皮交友甚广,担心他听到风声。

几日前,这泼皮去他那搜刮银钱说是要与他的相好那个娼姐买几表花缎作生辰,明日便是那日子,他今晚势必会去她那,这一去,就是连日厮混不着家。

他们后日就坐船离开沂州,晚上来到夜市,嘱咐梁堇明日上午在这等他,他要教她如何做水腌鱼。

次日梁堇与胡娘子告了假,跟着陈阿翁来到了他往日捕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