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拂衣回头看了眼即将追上来的仙兵,没再犹豫,反手将九婴放下,搀扶她钻进小门,待她二人走进去后,小门瞬间消失。

后面仙兵气喘吁吁追到此地尽数停下,领头的仙将满头大汗地扶稳盔帽:“奶奶的,这魔物跑到何处去了!”

“将军,这里乃是关押魔兽相柳之处,不能久留!那魔物想必是从别的路逃了!”一个仙兵急急忙忙抱拳。

那仙将气得盔帽几次歪斜,又没好气地扶正:“都还在此处干什么!还不快去封锁整个妄怨地牢,不可放过任何一丝气息!那魔物乃是帝君下令逮捕的,若是就这般让她逃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沧海塔最是坚不可摧,就连上古凶兽都逃不出去,一个小小魔物怎能这般出逃,定是有人里应外合!你速速去禀告文曜君,请文曜君禀告帝君,加派人手,全蓬莱搜查!”

手下几个仙兵连忙道了声是,带领其余人等转身离去。

而与此同时,石门之中,宁拂衣正立于一团黑烟内,和一只巨大的九头黑蛇贴得极近,面面相觑。

这黑蛇瞎了一只眼,剩下的十七只拳头大的眼睛尽数瞪着她,此景多少有些诡异。

“相柳?”九婴捂着心口靠在宁拂衣身上,惊讶道。

宁拂衣手中的峨眉刺嗖嗖转着,她按住躁动不安的峨眉刺,偏头问:“你认识?”

九婴点了点头,凑近宁拂衣道:“数万年前有幸见过一面,瞧见那只缺了的眼睛吗?”

“我捅的。”

宁拂衣一阵无言,将峨眉刺横在面前。

“你们莫怕,它叫宝宝,一点都不凶的!”百里拾七见她们定在原地,连忙挡在前面解释道,随后柔声冲那凶兽叫唤了一句,伸出手来。

少女就这么站在身躯庞大的怪物面前,怎么看怎么危险,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人大惊失色,只见满目凶光的相柳忽然伸下蛇头,主动在百里拾七掌心蹭了蹭,好像讨怜的小狗。

“我小时候贪玩掉进过地牢,那时便知晓这凶兽实则性子温凉,只是蓬莱人忌讳凶魔二字,将其视为洪水猛兽,断然不许我接近。”百里拾七笑道。

“天啊。”九婴抬手娇弱地扶在额前,“上古凶兽的脸都被丢尽了。”

百里拾七高兴地摸了几把相柳的头,笑容淡去,小心翼翼转过身来:“相柳身上的玄锁我会解。宁姐姐,这妄怨地牢没有别的出口,你若想出去,便只有借助相柳这一个方法。”

“只是……”

“只是你若真的骑着上古凶兽逃出蓬莱,那你魔族妖孽的身份便再也摒弃不了了,你往后都会与正道无缘,也再也回不去云际山门。”九婴接过了百里拾七的话,认真道。

地牢中一时沉默,两人都看着宁拂衣。

她们如今都算得上极为狼狈,九婴一身是伤,血污沾了满身,宁拂衣亦是饱经沧桑,伤及肺腑,发丝还沾着灰土尘泥,脸颊还有干涸的血迹。

就好像穷途末路的几只困兽,被六界所摒弃,天地间再无容身之处。

“正道,邪道,谁来定义。那些名声只是外界箍在我头上的枷锁,我又何须因世人寥寥几句话而畏首畏尾。”宁拂衣开口,她顶着乱发抬眼,“往前是被逼无奈,稀里糊涂,如今我便自己做一回他们口中的魔。”

说罢,女子忽然纵身跃于相柳之上,黑袍猎猎,肆意地勾起唇角。

“我倒要看看这天地,容不容我。”

半炷香的时辰过后,原本平和的妄怨地牢忽然地动山摇,伴随着无数崇邪魔兽的嘶鸣声,九头巨蛇轰然冲破枷锁,一飞冲天。

地牢之上封印的层层阵法顿时溃败,镇守的仙兵仙将被狂风掀得连连后退,惊恐得无以复加。

“那是什么,何物逃出来了?”

“是是是是凶兽!快!快去禀告帝君!”

久违的狂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风灌进衣裳透心得凉,但宁拂衣却觉得周身晦暗都被风吹去,竟有种飘然的解脱之感。

她回头看向那些顶着风冲来的仙兵,畅快地挥动峨眉刺,于是一片粉色电光扫荡半空,那些仙兵便如同被大浪冲走的浮萍,尖叫着卷入狂风。

许是峨眉刺的作用,她又用惯了雷电,如今竟觉得实力大涨,带着一肺腑的伤都能收放自如,于是心中快意,索性于晴空中降下雷电,劈得仙兵仙将吱哇乱叫。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狗屁半神,老娘今日要你们看看,什么叫神兽!”九婴也顶着伤痛开心大叫,她踩在相柳背上站起,振臂唤出团团烈火。

烈火坠入蓬莱的庙宇楼阁,于是原本的峥嵘仙境顿时马仰人翻,琉璃瓦片尽数碎裂,小桥流水毁于一旦,无数蓬莱人当街逃命,无比混乱。

“魔物,果然是魔物!快来人,快去请左使大人!”几个仙将被烧得满脸漆黑,撕心裂肺大喊。

金碧辉映,珠翠围绕的宝殿之中熏香袅袅,大殿两旁挂了许多华美绣品,都是六界景象。

就连顶棚垂落的帷幔都用云丝绣着山川河海,若仔细看,竟是将四海八荒绣于其中。

一身形高大之人坐于帷幔之后,影子照在帷幔上,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而殿下站着几人,皆垂首不敢言语。

“帝君,您前几日忽染重病,昏迷到如今才醒,理应多多休息才是。”一女仙低头劝说。

那人没开口,众人也不敢再说话。

这时安静忽然被打破,几个仙兵跌跌撞撞闯入大殿:“帝君,帝君,不好了,那魔物不知怎的逃出了沧海塔,还,还闯入妄怨地牢,劫走了麒麟和相柳!”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纷乱起来,而帷幔后那人绣花的动作忽然停滞,猛地收回了被针刺破的手。

过了许久,帝君才开口,声音浑厚:“连个小小修者都看不住,本君要你们何用,细查是何人放走了她!今日当值仙兵,尽数剃去仙脉,赶出蓬莱。”

其余人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文曜君,你领黑鳞再出蓬莱,务必要将那魔物捉回,若她实在顽抗,便就地杀了,将尸首带给本君!”

文曜君自几人中站出,低头道:“是,帝君。”

说罢他便匆匆离去,其余人也不敢再留,纷纷告退,于是殿中只剩了帝君一人,低头盯着未绣好的帕子,眼底杀意四起。

“宁拂衣,如今那蠢女人终于死了。没她护着你,我看你还能躲到几时。”

他勾唇自语。